晨曦故事（五）

移民溫哥華頭兩年間，我發了幾千份的簡曆，換了幾份工作後，終於進了金融行業。
我先是在一家世界級的證券公司任投資顧問。2000年高科技泡沫，這家證券行決定撤出加拿大市場，我跳槽到了本地最大的一家銀行做高級客戶經理。
我在北溫分行上班。一去報到，分行經理給了我一張客戶名單，大部分是白人。他讓我給名單上的客戶打電話，介紹自己，從中挖掘更多的生意和潛在客戶。
我在名單中挑出了幾個貌似中國人的名字，準備先給他們打電話。畢竟是同根同源，和他們搞好關係應該容易些。
終於，我給一個叫“Xi Chen"的打電話，他在我們銀行有商業賬戶，流動現金很多，應該有潛力可挖。
接電話的男聲很好聽，聽說我是新的客戶經理，非常的客氣，表示願意到銀行來和我見麵。
我聽出了他的口音，那個和我一樣的永遠改變不了的口音。於是我問他：“你是福州人嗎？”
“是啊是啊，你真厲害，猜出來啦！”Xi Chen連忙承認。
“老鄉老鄉”，我趕緊和他套近乎。
我們開始閑聊，竟然發現兩人都來自漢東區，在同一所小學，說著說著，發現小時候都住在重工業廳大院。
“我是四號樓的”，Xi Chen 說。
“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晨的哥哥陳曦，那個偷偷搖總機鍵盤，害得重工業廳幾天收不到外麵電話的那個。我也在四號樓，住在東頭。”我哈哈大笑。
“你是夏......小晶，一看到我扭頭就走的那個。”曦也笑了，“我們應該見見麵，我太太也是福州人，我們全家一起來你的分行。”
第二天，曦一家來到了我的辦公室。曦四十出頭，身材保養得不錯，沒有啤酒肚。太太萍小我兩歲，清秀的瓜子臉，眼睛又大又亮。他們的手推車裏放著兩個孩子，兒子才兩歲，女兒隻有幾個月大。
我們一起到公司旁邊的中餐館吃午飯。曦夫婦很熱情，因為晨的關係，對我一點也不見外，和我談起了他們的很多家事。
曦28歲到UBC(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留學，畢業後選擇在溫哥華定居。他在加拿大的女朋友是江西人，一直不討曦的父母喜歡。女友脾氣比較暴躁，和曦時有爭吵，分分合合幾次後，兩人終於痛下分手決心。

曦母聽說兒子恢複單身，高興得不得了，趕緊在福州給他物色了幾個女朋友人選（包括萍在內），讓他回國相親。曦本不喜歡這種方式的，但母親催得緊，自己也有幾年沒回家看父母了，於是回了福州一趟。
他和萍是一見鍾情的。萍很聰明能幹，二十五歲就做了醫藥公司的業務經理。學生時代的她不是“學霸”型的，工作後，忽然開竅了，悟性極好，一學就會。她一開始做經理助理，幫著推銷藥品，不到一年就能獨立跑業務。她善於經營人際關係，肯吃苦，短短幾年成績斐然。
萍來自一個幸福的家庭，父母從來沒有吵過嘴，萍也是溫柔善解人意的。從約會的第一天起，兩人就沒吵過架，這讓曦很受落。曦的父母三兩天就一大吵，幾十年來鮮有和睦相處過，曦談過幾次戀愛，和前女友們也吵過嘴，他一直認為世上沒有不吵嘴的愛情。萍像一位突然降臨的天使，讓他明白了愛情的天地也可以是和風順雨的。
短暫的回國相親結束後，他們又靠兩地書維持感情。

99年，曦給萍發了一份電郵：我想要千禧寶寶，嫁給我好嗎？
他回了一趟福州，和萍辦了結婚證。幾個月後，萍來加拿大定居，他們終於有了千禧寶寶，前一陣子，又添了一個女兒，湊成“好”字。
說完自己的故事，曦又提到晨，他說：“你知道嗎？晨和我一起在影樓拍的結婚照。”
我“喔”了一聲，好奇地問：“是那個比薇薇還年輕還漂亮的女孩嗎？”
“不是，他們早就分手了。他的太太是紅，他的大學同班。”曦說。
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紅不漂亮，可不是他的那碗茶啊。
曦說：“男人總是要成長的。被薇薇狠狠甩掉後，晨賭氣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不到一年就因性格不合分手了。紅一直喜歡晨，大學時代主動跟晨表白過，被拒絕了。畢業後紅留在廈門工作，聽說薇薇離開了晨，晨大病一場，特地從廈門跑過來看他。晨對紅說，你不要等我了，我們可能永遠隻是好朋友。三年後，如果你未嫁，我未娶，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將來。晨和第二任女朋友分手後剛好是三年，紅很癡心，一直沒找男朋友。她又到福州來看晨，晨的心軟化了。他對我說，與其將癡情花在一個缺點兩倍的漂亮女人身上，不如找個踏踏實實對自己好的太太共度一生。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孩子了。晨也不做安利了，和朋友合開了一家投資公司，搞資本運作。”
我長籲一口氣，那個小時候往我嘴裏扔紅辣椒少年時愛得轟轟烈烈的男孩終於被一個癡情平凡的女孩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