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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和楠都是我的中學母校的祖母級老師,一直工作到八十歲才退休。
筠是建陽人,抗戰期間來福州念師範專科時,正值青蔥歲月。筠穿著民國時代的女生校服,白色的短大衣,黑色的裙子,每日走在學校附近的大街上,路人的回頭率高達百分百,紛紛讚“好俏麗的姑娘”。筠不但生得極其美麗,還飽讀詩書,腹有詩書氣自華,她俏麗的身影卓然不群的氣質是那時福州城裏不可不看的一道風景。學校附近的某些居民特地在上學放學的時間把門打開,探頭探腦,專等筠從家門口經過,隻為欣賞一眼她的綽約的風姿。
筠的師生戀在當時也很轟動。她的老師是嚴複的孫子,極其賞識筠,筠對這位來自福州名門世家的子弟也非常傾慕。可惜使君有婦,這段苦澀的師生戀終未修成正果。筠後來也嫁與他人。
楠比筠小三歲,她的感情之路比筠順遂得多,她的先生才華橫溢,文革前是福建師範專科的校長,深受學生愛戴。夫妻倆都是教語文的,琴瑟和諧,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我披荊斬棘考進福建省最好的中學時,有幸認識了兩位語文老師。她們已接近退休年齡了,頭發灰白,精神狀態飽滿,一副老當益壯的樣子。同學中有教工子弟,對兩位特級語文教師的身世略知一二,我們才知道筠和楠都是渡盡劫波大難不死的。兩位老師在文革期間受到極大衝擊,筠年輕時苦戀的老師(嚴複的孫子)被活活鬥死了,筠的家裏不知發生何事,我們隻知道文革後她孑然一身,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楠的遭遇也很慘,老公被揪出來批鬥,折磨致死,這給了親生女兒極大的刺激。文革後楠一家平反,本以為母女倆可以相依為命過完下半生,女兒卻抗拒不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在家裏上吊自殺,留下孤獨的母親和兩個未成年的孩子。
歲月的滄桑和磨難似乎沒有摧垮兩位資深美女教師的意誌。她們上課時總是帶著激情,孜孜不倦。魯迅說:從水管裏流出的是水,從血管裏流出的是血。筠和楠將生活強加給她們的苦澀加以提煉升華,用更純淨的生命之泉和更新鮮的生命血液在灌溉著我們。
筠沒有教過我,楠是作為校園文社的指導出現在我的中學生涯裏。她給我們這幫文學發燒友講中國古典文學和世界名著。我還記得她給我們介紹托爾斯泰的“複活”時,聲情並茂。為了加深我們的理解,她現場表演起瑪絲若娃,說女主角被提堂公審時特地照了照鏡子,應該是怎樣的神情,心理活動應該是怎樣的。她的表演惟妙惟肖,望著她滿頭銀發,想著她淒慘的身世,我不禁眼泛淚花。
楠還和我們這群文社成員一起逛於山,烏山,領略福州風土人情。她的身體極好,行路爬山從不喊累。有一次,楠打趣道:“父母給孩子取名字一定要考慮清楚。我們班有一個叫黃旭的,福州方言中地瓜的發音和黃旭很相近,那同學無辜多了個外號地瓜。”後來黃旭和我同班,交情很好,每當同學叫他的外號我就想起楠的這番話,忍俊不禁。楠就是以這樣開朗詼諧的鮮活形象一直活在我心中。
幾年前我的中學母校舉辦語文教學研討會,八十六歲的筠和八十三歲的楠也去了。她們倆一直教學到八十歲才光榮退休。當天的研討會很長,兩位老教師坐足全場,神采奕奕,令在場所有人士無不肅然起敬。
提到福州,人們想到的是它千年的文化古韻,好山好水,福州城裏的名女人,最為人知的是謝冰心和林徽因。其實,城裏還有很多象筠和楠一樣的有故事的好女人。
一句話:好山好水好女人!
你說的文社,是三牧文社?
或許我們還是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