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狼發牢騷
發發牢騷，解解悶，消消愁
統治現代西方的兩個主流觀念，自由國際秩序（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和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其實就三四十年的曆史，之前西方很少有人係統地說著一套話，今天西方新一代精英對曆史不僅了解得不多，也沒什麽興趣，隻是覺得“自由、民主”就是一切真理。其實自由國際秩序既不自由，也談不上國際，更不是個秩序，對政治哲學略知一二的人知道不僅僅專製是自由的敵人，民主也是自由的敵人，而且全球化的主要目的之一不是普及民主，恰恰相反是要壓製民主【注：今天的結局大概是必然的了】，資本無國界，就是資本高於一切，高於主權。
保守主義鼻祖埃德蒙·伯克（Edmund Burke） 就覺得傳統、王權和等級都挺好，有了這些才有秩序，否者大家不知好歹，阿毛都以為是當王的料，天下不豈不永無太平？他覺得民主大大地不可以，資本主義也不是好東西，隻不過總比法國大革命好些。到了海耶克，國家民眾都是很危險的組織（兩次世界大戰），都像野獸，隻有用“普世價值”來套住才不會傷人，這個普世價值就是個人和資本的絕對自由【絕對維護任何一個人的絕對自由而導致很多人沒有自由，和積極自由奪取大多數人的自由一樣，是個極具爭議的議題】。
《A Brief History Of Neoliberalism》一書的作者David Harvey講到（上世紀）八十年代新自由主義成為主導世界的思潮，得益於撒切爾、裏根和鄧小平，三人都是以意識形態壓製民主，強行推廣資本主義自由高於一切自由，按照他的說法，沒有鄧小平，世界不會轉得那麽快。
曆史上任何一個時代的大變革都是在新的權貴取代舊的權貴，這一場新自由主義的“革命”，就是金融階層崛起，最家喻戶曉的傳說是金融大鱷索羅斯，這一崛起，打壓傳統的製造業的結果，製造業成為犧牲品，是意料之中。看看美國兩個非常有名的例子，Pittsfield（麻省）和Youngstown（俄亥俄），兩個工業基地，兩個都在80年代中就衰落了，那時中國還沒開竅。
美國製造業的衰退，參見：美國精英對中美貿易中的看法
金融的崛起，隨之而來的是金融創新，新的金融產品如房屋抵押債券（mortgage-backed security，MBS）在80年代出籠時太超前了，念了博士都未必能理解，但慢慢發展完全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是十幾年前美國炒房大瘋狂的基礎，這二十幾年後成了次貸，把世界帶入深淵。
金融隻是摧毀了製造業嗎？遠遠不止。金融成了一種觀念，成了人們衡量一切價值的語言，到了那個時期，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錢就是一切，以前不好意思，現在是沒錢才見不得人，金融成了國際語言。
幾天前提起過經濟學家馬祖卡透（Mariana Mazzucato），她的新著《Value of everything》介紹了這種新的語言如何改變了全世界對經濟衡量的標準。
在這以前，金融通過銀行是交易結交的賬目，經濟學並不覺得金融本身有什麽價值，總產值（GDP）的統計都不把金融算在裏麵，一個國家就是實體經濟。但那場革命以後，金融家們不幹了，覺得金融也是價值，必須算在裏麵，這是結果
這麽一算，一個國家的（經濟）就變大，這一大，金融家底氣就更足了，到處耀武揚威，到落後國家傳經、剪羊毛，成為世界羨慕的對象。
金融價值被認可，那一個國家總價值就會升，不會降，即使製造業被摧毀也不會降，這就給精英們一種繁華的印象，覺得這是個正確的發展方向，而資方的盈利自然不必重新投資，也不必回饋於民，隻要回贈有錢人就行了：
舉個具體的例子。如果花街一個私募決定要給某個工廠“挖掘”潛力，強行收購，（企業）垃圾債券成為類似宋朝紙幣的永不忘的金錢，在”提高效率“的幌子下，大幅改組、解雇，然後拆了出賣，大賺一筆，工廠沒了，工人失業了，但這個“金融”實體帶來的產值（收買出賣公司的盈利），國家的總產值不減反增，因為解雇的代價是價值被挖掘出來了，成了金融產值，對資本家政治家來說，既然是資本主義，既然是自由，這怎麽不是好事？
你如果留意矽穀新一代權貴想法，他們想的是自己的絕對自由，這種自由是建立在無限的自信基礎上的，個個都是超人，對他們來說，國家體製都是框框，都是限製自己的枷鎖，不論他們嘴裏多少高調，骨子裏都是對民主的敵視。他們的出發點，跟金融家是一致的。
美國最發達，人數眾多的服務業都是低收入階層，精英權貴送給大家的是大眾娛樂，大眾垃圾食品，大眾消費，吃出無數慢性病，給的又是大眾醫療（自己負責），最發達的產業是軍工，還總算給大家一個“愛國”的機會。這一結果，自然是金融、律師、軍師（consulting，裝點門麵的）、醫生、明星成了大戶，其他人跟著樂。
今天（西方）是民粹主義當道，反對精英統治，但金融家的地位動搖了嗎？沒聽說過，這支歌還會接著唱下去。但也不是說沒人跳出來翻天，如美國的第一大敵人華倫，我以前引用過的土耳其曆史學家Daron Acemoglu（這邊美國烏煙瘴氣，那邊中國笑了）剛剛出來說Elizabeth Warren’s Bold Ideas Don’t Go Far Enough，因為美國左右精英都是玩大家，他們的政策都是虛的，隻有政府大肆幹預才能改變局麵，看上去像中國吧？
【參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