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如今隻是留存在日益淡薄的記憶中,於我是再也回不去的了。我出生於中國上海,因生母早逝,父居他鄉,於是我在嬰孩時便隨祖母去到安徽蕪湖與父親一起生活了。在我出生的那個年代的中國,夫妻因為在異地工作而分居是平常不過的事。
我於是在蕪湖長大。至於我算是哪裏人一直是個困擾我的問題。我喜歡我在蕪湖的家,位於長江邊的一座小山下。黃昏在長江邊看落日的景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腦中。我卻有著身份認同的問題。一直不肯承認自己是蕪湖人。我家住在父親工作的醫院的家屬區。我的小朋友們和我一樣,父母都來自外地。有的來自南京,沈陽,上海等地。總之我的小朋友很少有土生土長的蕪湖本地人。我心裏一直覺得蕪湖是個小城市,有點土,特別是蕪湖話,很土。我一開始是隨祖母說上海話的,可是上海人也不被蕪湖當地人看得起,被稱作帶點貶義的“上海佬”。我於是也羞於說上海話,漸漸地說起蕪湖話。
可是我又不再能是上海人了。小時候再到上海伯父家做客時,鄰居們的孩子們常常在我麵前用上海話說童謠:“鄉下人,到上海,上海閑話講不來,咪西咪西吃鹹菜“。而懵懂的我卻也覺得好笑,也跟著說,惹得鄰居們一陣陣大笑。
我長大的過程中每次要填表,籍貫那一欄總是填的“天津“,一個很遙遠我從未去過的北方大城市。我從未謀麵的祖父來自天津。從某種意義上這滿足了一點我的虛榮心。天津到底是座大城市。然而卻與我沒有任何其它的關聯。
後來我考上了上海的大學,重新又說起了上海話,畢業後回蕪湖工作三年後又辭職去闖上海。過了幾年艱難的生活後考上商學院。畢業後因為當時上海的人才引進政策而終於落戶上海,把戶口從蕪湖遷回上海。最初我的戶口是落在上海伯父家的,後來在我五歲的時候遷到蕪湖了。戶口遷回上海後,我又重新成為了法律意義上的上海人。
本以為我就此返鄉了,卻不曾想在和美國人結婚後漂洋過海來到了美國。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了。我也加入了美國籍。我的兩個孩子也長成了地道的美國孩子。因為不喜歡中國文化的沉重我沒有教我的孩子們中文。
這些年來中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所知道的江南水鄉小城蕪湖再也不是原來的樣子。而上海的弄堂也被拆得所剩無幾。我自2010年搬來新澤西以後就再也沒有去過中國。我也無所謂。除了掛念親人,惦記著蕪湖和上海的一些小吃。我所知道的故鄉是再也無跡可尋了。
我的餘生是要在美國度過了。我也適應了美國小城鎮的郊區生活。我也不再糾結於故鄉和身份認同的問題。漂泊半生的我也算是安定下來了。誠如古人所言:此心安處是吾鄉。
我一直想去蕪湖玩,可是以前交通不方便。(我媽是博望鎮的)。現在回家也是願意呆家裏陪父母。以後有機會去吧。
This is the map of Anhui; this is the map of Wu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