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越一是那種身材比例特別好的人,頭小,肩寬,胳膊腿都很長。我平時見他他多數坐在床上我問病史,但是我最喜歡的還是他站在我身邊的感覺,讓我陡然間覺得自己很有依靠,盡管大家都保持著身體的距離。
鄭越一出院的時候我休息,我不但隻是休息,還請了幾天假參加學校裏的文藝匯演。學校每年一次文藝匯演,我們從新生入學開始到最後畢業,一點一點積累經驗,最終的作為畢業班一定是要在匯演中拔頭籌的。我們班排練了幾個舞蹈和表演唱,我負責彈鋼琴。演出很成功,大家都挺心滿意足的,總算是沒有辜負自己在學校裏師兄師姐的稱呼,高質量地表現了我們的才藝。等我回到病房上班,已經輪轉到了消化科,再也沒理由去心內打聽鄭越一的消息,他就這樣出院走了,讓我覺得心裏很失落。中午在醫院食堂吃飯的時候遇到了依依,她端著飯盤徑直走到我身邊,神秘兮兮地說,薑夏,你猜我發現了什麽?我瞪了她一眼,說你發現你原來是宋朝穿越了來的,你原本姓李,你會寫詞,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依依笑嘻嘻地打了我一拳,去你的,就沒你接不上的話!我倆坐在慣常坐的位置上吃飯,依依說,薑夏,你是鄭越一的管床醫生,他的心髒到底有沒有事啊?我逗她說,依依你幹嘛這麽關心他的心髒?依依臉微紅了,醫院有規定,不能跟病人談戀愛,可是我就是喜歡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他了,規定我就不管了,可是他是心髒科病人,萬一心髒真有問題,那我可沒那麽偉大。我的心象被很沉重的輪子碾過,深吸一口氣,才能麵對依依。我說依依,他是個病人,都已經出院了,就算是心髒沒問題,你還怎麽找到他?在心髒科守株待兔麽?依依笑著說,這個姐姐你放心,我已經留下他的電話號碼了,他主動留給我的,說是要是有人找他可以打這個電話。你說還有誰能找他啊,肯定是留給我的了。我的飯隻剩一口了,我說依依,他的心髒至少沒有什麽器質性病變,各種檢查都正常,也許就是有些神經官能症吧,也許就是一過性的。依依笑麵如花中我起身走了。這點連影子都算不上的情愫竟然讓我不淡定。
消化科比較輕鬆,我下午可以有時間去醫院各個部門聽聽感興趣的講座,在電梯裏遇見了心內科39床的病人,一個上了年紀的知識分子。他看見我說小薑醫生吧,你們實習生經常輪轉科室吧?走了也不說一聲,害得有些人害相思病啊。說著電梯到了樓層我要下電梯一邊說您別開玩笑了,我們輪轉可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這樣的教學醫院裏迎來送往的事幾乎每天發生,都把告別省掉了。老先生跟著我出了電梯說,小薑醫生,你還記得37床病人吧?你最後幾天沒來上班他神不守舍的,最後終於打聽到你在文藝匯演,晚上專門跑出去開演出,半夜才回來,聽說人家不讓他進會堂,他還跟人吵起來了呢。
這下,輪到我神不守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