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2

我走進37床病房的時候，他盤腿坐在床上看書，已經換上了病號服，寬大不合身，可是淡淡的藍色看起來很幹淨。他抬頭看我，對著我微笑，我說，這是打算在我們這裏長住了嗎？還換上了病號服？說不定今天下午超聲出來你就可以出院了。他收起笑容說，我倒沒那麽盼著出院呢。。。。。。我等著他繼續說，他沉默了一會兒，說每次都這樣不舒服，可是從來也查不出什麽來。他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換上了陰鬱的表情。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正猶豫著，一起實習的同學來叫我去吃飯了。我對他說，依依說你想回家一趟，醫院本來是不允許住院病人離開病房的，尤其是心髒科的病人，可是你本來也是要出院的，我就擅自準了，但是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把自己好好地帶回來。他使勁點了點頭，說放心吧，一根頭發都不少地回來。我一邊笑一邊往門外走，說，頭發倒不要緊，就是禿了回來我們也不計較。

我吃完飯回病房來的時候，鄭越一不在，我突然心裏莫名其妙地很失落了一下，很想知道他這麽急急忙忙出去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太太還是女朋友？想到這裏我突然發現我並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結婚了，做醫生的好處就在於，我可以假公濟私地去看他的資料。他的病曆上寫著，鄭越一，男，29歲，未婚。我一個下午寫病曆，看書，聽課，跟同學聊天，時間過得很快，傍晚接到實習協調員的電話，說今天晚上我們幾個心內科的同學需要去急診加班，附近高速路上出了車禍，我們會收治這些車禍的病人。

我吃完晚飯就換上工作服又回醫院了，急診臨街，裏麵人來人往，今天的急診比平時更加擁擠，家屬在吵，孩子在哭，各個科來會診的醫生們不得不提高了嗓門大叫著交流病情，還沒進急診的門，我頭已經開始嗡嗡做響。我們的實習協調員魏明先是比我們高兩屆的師兄，我開始實習第一天，他就經常跟我開一些不葷不素地玩笑，我隻當沒聽見。他看見我進來，笑嘻嘻地走上來，說薑夏，你知道今晚為什麽叫你來加班嗎？我瞪著他，他說，你在，我們幹活才有勁。我說那是你對院長表決心說的話，我可受不起。魏明先剛想再說什麽，我說，你趕緊分派任務吧，說好的我隻管幫上半夜，下半夜你另外調人啊。他說，希望不會太嚴重，我們下半夜就不需要派人來幫忙了。我說我去小縫合室，那裏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頂了，你可以騰出一個外科醫生來去忙活重病人，他說好，我去看看。

小縫合室在掛號室旁邊，可以聽得見外麵發生的事，但是外麵的人看不到裏麵。普外科的進修醫生在裏麵忙活，我跟他說惠醫生你把這兒交給我吧。惠醫生以前帶過我，知道我是個手上幹活幹淨利落的人，很放心地站起來出去了。我開始洗手，戴手套，清創，縫合，有條不紊。

突然我聽見掛號室有個護士大聲叫，鄭越一，鄭越一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