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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意識被喚醒的那年夏天(續一)

(2021-10-13 08:54:11) 下一個

那年暑假, 夏邊在夏大爺家住了三星期。夏大爺和夏邊爸是本家親戚,是個老革命。夏大爺是別人對那“老革命”的稱呼,夏邊爸卻從來對那老人直呼其名,叫他光文。光文是那老人的名字。光文比夏邊爸年長好多歲,夏邊爸十四歲時候,是光文把他從村子裏領出去當兵的。後來隨部隊南下,他倆都到了上海,轉業到了地方。夏邊曾經聽他爸對他媽說,那年要不是跟光文出來當兵,我孤兒寡母的還不知道現在會怎樣呢。夏邊好奇父親對夏大爺何以沒大沒小直呼其名,他爸笑笑告訴他,在老家按輩分光文該叫你爸老爺爺,還得叫你爺爺呢。夏邊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還是小學生就做了“爺爺”,而且還有個頭發花白被人稱為大爺的老孫子。

夏大爺家在衡山路,一個鬧中取靜的院子裏。那院子裏住了不少“老革命”,也有幾家“勞動人民”。比如夏大爺家隔壁的李秀英就是紡織廠的女工。那年夏大爺的老伴死了,家裏就剩下夏大爺和他的養子安徽,有點淒涼寂寞,夏邊爸對夏邊說,暑假你去光文家住幾天吧,熱鬧一下。於是肩負“熱鬧一下”的使命,一放假,夏邊爸就把夏邊送到夏大爺家去了。

在夏大爺家的頭兩三天,夏邊百無聊賴,後悔不該來。他沒有朋友,白天跑到院子外麵看遮天蔽日梧桐樹下馬路上來來往往的無軌電車和汽車。看一陣厭煩了,回到屋裏去,無所事事,坐在小椅子上猛搖一陣芭蕉扇,一會兒又厭煩了,再跑去馬路上看車水馬龍。進進出出好幾回。隔壁那個圓乎乎的紡織女工李秀英對夏大爺說,大爺,我看儂屋裏響這個小孫子無聊死了,跑出跑進不曉得做啥好呢,嘻嘻。夏邊撇撇嘴,心裏“嘁”一聲,這個胖女人,不懂裝懂,誰是小孫子啊?我才是“爺爺”。

晚上也不安逸,睡不好。天氣悶熱,躺在鋪在地板上的涼席上,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瞌睡上來了,忽然被夏大爺一陣陣猛烈的咳嗽聲驚醒。繼之是喉嚨裏一串響亮的清痰聲,夏邊在黑暗中仿佛能看到那黃色的濃痰由下到上在老人氣管裏滾動,然後聽到老人側轉身體從身邊床下拖出痰盂罐來“呸”地將痰吐進去。那隻痰盂罐上畫了一個腳不著地斜著身體做狀要飛上天去的仙女,腳後還有一隻堅定不移緊跟在後的兔子。不知為何,很多年後夏邊看李安的《臥虎藏龍》,看到周潤發章子怡吊著鋼絲繩在竹林上飛過來悠過去地蕩秋千,一下眼前就冒出了那隻痰盂罐,連帶著似乎還聽到夏大爺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

夏大爺家隔壁的李秀英家有三個閨女。老大中學畢業本該去黑龍江內蒙古或者梁家河之類地方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但那閨女據說心律不齊,有先天性心髒病,於是就呆在家裏不去大有作為了。李秀英私下裏說,噶遠的鄉下頭,去尋死啊,我是不會讓阿拉小姑娘去的,阿拉死也要死了(在)上海。夏大爺的養子安徽似乎是很喜歡那閨女的,但那閨女對安徽好像沒啥意思,雖然平日裏她在燒飯間或走廊過道裏與安徽說說笑笑“噶珊瑚”(閑聊)時仿佛還蠻水乳交融的樣子。

二閨女比夏邊大一歲,剛上中學,那女孩說話衝,惹不得,動輒送人一個“衛生眼”,那白眼翻得出神入化極具殺傷力,就如前兩年那個因對著身邊廢話連篇不得要領的繡花枕頭女記者上下打量猛翻白眼而火遍全國的藍衣女記者一樣。有一回安徽與她姐議論小說《金光大道》,安徽說那小說不真實不好看,一旁的二閨女立馬送給安徽一個衛生眼,搶白他說,不好看?儂寫得出來不啦?安徽冷不丁被她一衝,幹笑兩聲掩蓋尷尬,說,寫不出也可以評論評論嘛。話音未落,二閨女就給他懟了回去,說,寫不出,儂就省省吧,不要瞎七搭八妄加評論。說罷又給安徽一個衛生眼。大閨女在邊上哈哈大笑。安徽邊搖頭邊幹笑,一臉尷尬。

小閨女小學四年級,比夏邊小兩歲,還沒發育,夏邊覺得她像個小材火棍。小閨女常往夏邊身旁湊,有意無意似乎總想搭訕夏邊。有一回他問夏邊,儂叫啥名字啊?夏邊有點煩她,說,不知道。小女孩笑起來,說,自己的名字都不曉得啊。又說,我曉得儂的名字的,儂叫夏邊,夏天的夏,靠邊站的邊,對伐?夏邊說,你知道還問什麽問?那小女孩一笑,依然不生氣。過了一會,問夏邊,儂曉得我的名字嗎?夏邊說,你不是叫囡囡嗎?小女孩開心笑起來,說,那個是我的小名,我的名字叫高曉玉。(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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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百萬莊大俠 回複 悄悄話 哈哈哈哈,寫的好,寫的太好啦,上次去找蔡反修,蔡反帝,看上了蔡蘭英、、、這次看上了胖女人家的二閨女、、、這個夏邊太可愛啦,期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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