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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領我去超市,邊選購食品乳製品水果之類邊問我這個那個加拿大有沒有,我說這裏有的加拿大的華人超市裏基本也都有。朋友不以為然,舉出一種酸奶說這個沒有吧?那酸奶我在加拿大倒真沒見過,價格便宜而好吃,批量買更有打折,用朋友重慶話說“太霸道”(無比好)。我在重慶時吃了不少。朋友到自動付款機上付款,問我加拿大有沒有?我說那裏也很普及。他手指邊上一刷臉付款機問:這個呢?我說這個真沒有。
邊上兩個店員見狀笑起來,朋友給她們介紹說:他是加拿大來的“外國人”,我給他介紹一哈(一下)。記得很早以前讀過一小說《陳奐生上城》,描寫來自閉塞鄉下的農民進城後見啥啥稀奇的情景。二三十年前,中國人趨之若鶩湧向國外時多少有點像陳煥生上城。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現在國內人也把當年去國外的當做了陳煥生,想來頗為有趣。前幾天看到國內同學圈裏發視頻,一幫人開車去崇明旅遊,邊開車邊現場視頻轉播,說:在國外的各位看看,讚吧?咯(這)種路咯種綠化,哪(你們)澳大利亞有嗎?崇明那裏我前兩三年去過,澳大利亞我也去過,崇明固然大有進步,但論風景論自然環境其實還是澳大利亞“讚”。
重慶有種“休閑娛樂新時尚”場所,似乎歸於福利彩票一類,但其實與國外“卡西諾”相似,隻是規模小得多,裏麵的機器類型比較單一,不似國外“卡西諾”機器畫麵天上地下山林海底天堂地獄光怪陸離五花八門。我隨朋友去“新時尚”那裏“休閑”了一回,裏麵顧客盈門,經常需要排隊等候機器空位。我隻體驗一下而已,注下得小,一百元錢進去,時贏時輸,可以折騰良久。朋友似乎是常客,在那裏好像贏得過大獎——但我懷疑輸進去的恐怕大過“大獎”,他一贏便加大下注金額,兩百元錢片刻“灰飛煙滅”,便叫一聲:“小妹,再來兩百”,服務員小妹應聲過來加售一張兩百元錢的新卡。“倒杯水來喲”朋友說,“小妹”又趕緊去倒水來。在我側後方一台機器那裏伴隨著拍打機器按鈕的啪啪聲,不時傳來“狗日的”自說自罵聲。然後忽然“啪”地一聲霹靂掌猛蓋在按鈕上的聲音,瞬間寧靜,接著一聲“日尼瑪”,聲音充滿“悲憤”與不甘,機器前的男子起身離座而去,我回頭看去,是一個戴眼鏡長相斯文的白麵後生,與“狗日的”“日尼瑪”顯得反差頗大。
在重慶見到朋友的朋友和親戚,一起吃飯聊聊天,有的印象較深。有一個是政府官員,中層幹部,管理稅務方麵的事務。他自稱因工作關係,摸得到中國經濟的命脈,對於中美貿易戰的日後發展不持樂觀看法。我說中國有個叫陳平的學者經常“眉山論劍”,說中美貿易戰美國必輸無疑,小打不如大打,晚打不如早打。還有一個叫張維偉的經常大聲疾呼“中國人你要自信”,中國的社會製度是世界上最好的製度等等。那些人似乎也是能給中國政治經濟搭脈診斷的人物,不會信口開河吧。對方不以為然,說了一通讓我雲遮霧障似懂非懂的話,聽完我還是全然不知如何才能觸摸到那個“命脈”。
另一個是已退休的幹部。愛好收集古玩,家裏有不少寶貝,據說價值不菲。那人喜歡喝酒,雖有脂肪肝,但全不在意,說:中國人哪個不是脂肪肝?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都是脂肪肝,那有啥子關係?人生自古誰無死?有酒不喝,白來世上走一遭。
還有一個是大型私營企業的前老板,現已退居二線。此君五十稍微出頭,年富力強。自我生活管理嚴格,滴酒不沾,屬於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之外的“一小撮”,他聘請了私人教練隔三差五在健身房健身,我由衷誇他胸肌好。他很謙虛地表示還不夠大,他的目標是在兩片胸肌之間能夠輕鬆夾起一支鉛筆。他並在私人學校惡補英語口語,他的大兒子在美國留學,他說他的目標是去美國時無需讓他兒子做翻譯,使他可以直接與美國鬼子對話。此君經常去國外旅遊,日本關西的大阪等地去過多次,十分中意。另外在他去過的國家裏他說最喜歡葡萄牙。我覺得好奇,問他原因。他說一方麵是那裏環境好,幹淨漂亮方便;另一方麵是葡萄牙男人多是小個子,使他這個同屬小個子的男人在那裏不會因為矮人一頭而感覺壓抑和有自卑感。這後一個理由使我覺得頗有趣。
還有一個私企老板是聽朋友說起的,我沒見到。那私企是個製作套筒的小型家庭企業,老板兢兢業業,經過多年努力,製作的套筒已達世界先進水平,中央電視台專門拍了他們企業的專題片。國外市場也得到相當拓展。朋友說那個老板是個有誌向和民族情懷的人,踏踏實實毫不浮誇。那老板說他如果早年將資金大量投入上海北京等房市應能得到高得多的回報,但他毫不後悔將資金投入再生產。他說自己原本就是一個普通人,碰上了好時代才能自己做點事兒,現在自己很想回報國家和社會,不想投機取巧,隻想踏踏實實做點力所能及有利於社會與國家的事情。朋友對此君評價頗高,我聽了也覺得他與我見過的一些國內有錢人或老板之類不一樣。印象較深。
最後還有一個是朋友的鄰居。那人嫁給了台灣在大陸辦企業的老板,經濟條件良好。她丈夫管理企業,她在家專職照顧孩子。她們夫婦的一個女孩在巴蜀小學讀業主班(指在學校附近買了房子因而入學的情況),學費一學期八千多。說那裏老師經常還需額外打點,有個老師在家長群裏發微信說自己將要結婚,隻是跟大家分享一下喜悅,千萬不要送禮。結果家長人人送禮,她拿捏不定金額,猶豫一番送了兩千,事後打聽下來屬於送的最少的幾個之一。懊惱半天,生怕錢送少了女兒得不到好待遇雲雲。又說到她女兒個子小於同年齡兒童,使她感覺焦慮不安,去看醫生,醫生給他開了大量營養品,又指示參加專門訓練班練習摸爬滾跳,現在她成天送女兒上學讀書又要去補習班補習功課外加摸爬滾跳,孩子疲於奔命,她也累得不亦樂乎。感覺生養孩子真是太辛苦了雲雲。我邊聽邊想從前我們那個時代家家都有不止一個孩子,大人從來沒有如此操心的,孩子也都自然而然長大成人了。不知曾幾何時開始在國內養兒育女變得如此複雜,如此興師動眾,如此疲於奔命而不得安寧?
在重慶想去看的地方去了,又見了不少人,還匆匆去成都德陽辦了點事兒,算是不虛此行。在重慶住了十來天後,坐川航經鄭州回溫哥華。在鄭州機場邊上一賓館停留一晚。與服務員說話時驀然感覺對方口音已變,不再是已經相當習慣了的重慶話,而是帶著常香玉河南梆子味的河南話了。中國地方大,一地一口音。兩小時前的重慶話,坐個飛機,兩小時後就河南口音了。
在賓館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坐賓館送客大巴到機場乘飛機回溫哥華。時已五月底。不知覺間在國內已待了近三星期。(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