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內電視裏經常可以看到許多愛情狗血劇,雖說情節大同小異千篇一律,但似乎總能賺得小女生和大媽們的大把眼淚。也許男人女人感受世界的方式不一樣,我偶爾瞟一眼,看到電視裏靚男倩女在那裏哭天抹淚地互訴衷腸,纏纏綿綿說一堆肉麻話的時候總是感覺雞皮疙瘩落一地。與裝腔作勢的電視劇相比,真實生活中未加雕琢的人間喜劇更加精彩生動。不過類似由愛生恨,反目成仇的活劇如果發生在身邊熟人身上時又是另一番感受,尤其是自己不知覺間竟也被牽扯其中時尤其啼笑皆非。我在東京時就有過一回這樣的經曆,而那真實版愛情狗血劇的主角則是我的那位畫家同學Z君。
Z君與我各自離開明治學校後仍時常聯係。有一次我們碰麵時,他似乎不經意地拿出一封信給我看。那信是他新認識的一個女粉絲寫的,洋洋灑灑好幾張。信裏稱呼他為小Z哥哥,滿紙都是傾訴衷腸的表白話,要旨大約是說那女粉絲一向感覺自己雖然身處熙熙攘攘的芸芸眾生之中,卻感覺心靈空虛孤獨,如今感謝命運之神眷顧,小Z哥哥夢幻一般出現在麵前,使她終於找到了知音和精神導師雲雲。我粗粗讀了一遍,將信還給Z君,他裝出一副淡定不在乎的表情問我怎麽樣。我說挺好。他說:怎麽好法,說說嘛。我說:信裏不是說了嗎,好像迷途的羔羊終於找到了狼媽。他笑說:你篡改歪曲嘛,信裏說的是大海裏的小船找到了燈塔嘛。我問Z君哪裏撿來的羔羊,他說:那個王君還記得嗎?就是齊騰先生說他“五路曬衣”( 吵鬧煩人的意思)的那個,也是你們上海人的那個。我知道那個王君,他與我們在同一個班級裏待過,上課時廢話太多,被老師說“五路曬衣”。王君那時與我也還偶有電話聯係。Z君說那個羔羊是王君介紹給他的。但現在有些麻煩,因為王君後悔了,並開始找Z君和那個羔羊的麻煩。接著他說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那個女粉絲原是王君所喜歡的,然而卻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那女的並不喜歡王君。那女的國內名牌大學畢業,眼界高,王君卻沒讀過大學,所以那女的看不起王君;可是卻又與王君有些曖昧,收了王君不少東西。王君為她花費頗大,打工積蓄所剩無幾。後來王君大概想顯示自己的朋友也是有文化內涵的人,就領那女的去見了Z君。結果那女的立即成了Z君的粉絲,之後就開始冷淡躲避王君。王君心急如焚,糾纏得緊,結果那女的向Z君求援,幹脆離開原住所,搬去Z君家裏避難去了。王君找不到那女的,就跑去問Z君,Z君推說不知,王君不信,便開始糾纏騷擾Z君,有時跟蹤Z君,還在Z君住所附近溜達監視。我聽了這事覺得有些搞笑,問Z君:既然那女的不喜歡王君,幹嘛收人家東西。Z君說:他硬要送嘛,有什麽辦法。我知道Z君那時與他的美背女友同居,他的外甥女也住一起,便說:你女朋友心胸挺寬廣嘛。他笑說:開什麽玩笑,我Z某人是哪一個女人可以獨占的嗎?再說人家有困難,我幫助她,又沒有其他意思。
那之後不久,有一天忽然王君打電話給我,說好久不見,想約我見麵敘敘舊。他說就在我住所不遠處有個小酒吧,開張不久,他熟識的一個北京女孩在裏麵打工,他請客邀我一起去捧場。於是我與王君在那酒吧裏見麵。昏暗的小酒吧裏冷冷清清沒幾個顧客,要了兩杯飲料,王君熟識的北京女孩過來陪我們聊天。王君先與那北京女孩打情罵俏貧了幾句嘴後,起身上廁所。回來坐下後,他轉過身來挨近我,問我是否聽說過某某的名字,他說的是那個羔羊,我說聽說過。他問我聽說過什麽,我說就知道名字。他問我是否知道某某與他還有Z君之間的事。我說我怎麽會知道。於是他便說了一遍他們之間的事情,經緯大致與Z君所述相同。但他認定是Z君橫刀奪愛搶走了那個羔羊。而且他肯定那羔羊現在就藏身在Z君家裏。我說:如果那女的真喜歡你,就不會躲著你,別人也奪不走,既然躲著你,說明她不喜歡你,你又何苦死纏爛打沒完沒了呢。他說:我的錢都給她用光了。我說:那也隻能怪你自己蠢嘛。如此這般說了一陣後,又與那北京女孩聊了幾句,我便先告辭回家。
又過了沒幾日,忽然接到Z君外甥女的電話。劈頭蓋臉說:你怎麽可以出賣我舅舅!把某某在我們家的事情告訴那個姓王的?我一聽便火氣直衝腦門,說:你舅舅的破事幹我屁事,我從來沒有也不會告訴姓王的什麽事兒,我也沒興趣參與他們的破事兒。她說:姓王的說他有你們對話的錄音,他把那個錄音當證據,現在天天來找我們鬧。我說:你讓他把錄音拿出來聽,看他有什麽狗屁證據。她口氣柔和很多,說:我說嘛,你怎麽可能出賣我舅舅呢。電話掛斷後,我越想越惱火,回想那天酒吧裏的情形,醒悟到王君是有計劃而為之,上廁所時打開錄音機,回來便想套我話。如此一想便覺得十分惡心。於是打電話給王君。他接電話的口氣透著心虛,我說:你小子什麽時候成了克格勃?搞出這種下三爛的玩意兒來。他在電話那頭囉裏囉嗦地解釋,我打斷他話,說:不要囉嗦,以後不要再找我,我不認識克格勃。數日之後,Z君外甥女又打來電話說:上次真不好意思。她說他們後來叫王君拿錄音出來聽,王君一下就縮頭烏龜了雲雲。那事之後如何收場的我不知道。但此後我斷絕了與王君的往來和聯係。
上述事情之後,大約又過了數月。一次碰到Z君,他說他正與一個德國女留學生交往,可能會與之結婚。Z君之前說過他不想回中國,但在日本取得永久居留資格不容易,我猜想他結婚大概也有為了取得國外身份的考慮。我問他用何種語言與那德國女子交流,不會用四川話吧。他說可以用英語日語嘛。但我知道Z君英語日語都夠嗆。他說那洋女人的眼睫毛很長,向上卷起,他問對方是不是假的,那女的邀請他摸摸看是真是假,觸摸之下他發現是“虹貓惱”(日語真的意思)。我問他原來的美背女友怎樣了,他說有人為她介紹日本人結婚,反正也不回中國了。之後不久,Z君果然結婚去了德國。Z君去德國後,他的外甥女還在日本讀書,有一年夏天,她考大學,打電話問我一些考試事宜,我問她Z君情況,她說一直在德國,又說到Z君的前女友也已嫁給日本人為妻了。再之後我與Z君及他的外甥女都失去了聯係。(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