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這麽一座博物館:它建在8000個木樁之上。它的中間居然有一條路,如今雖已不讓走汽車了,但自行車仍可穿堂而過。它是歐洲第一個純以博物館為目的設計和建造的。
它,就是荷蘭國立博物館 Rijksmuseum。
1800年, 成立了共和國的荷蘭效仿盧浮宮,在海牙設立皇家藝術畫廊。那時主要是省督的捐贈,沒有倫勃朗,維米爾或哈爾斯的作品。我們都知道拿破侖熱愛藝術和曆史,他稱霸歐洲時,1801年頒布了著名的“行政決議”, 宣布在他征服的歐洲各地,包括布魯塞爾,裏昂,日內瓦等地,建立博物館。1808年拿破侖的弟弟路易·波拿巴作為荷蘭國王時,將藝術畫廊遷至首都阿姆斯特丹,改名為博物館。
後來幾經易址,最終就是現在看到的,由荷蘭著名建築師Pierre Cuypers 設計,結合了哥特式和文藝複興式風格的新館。
阿姆斯特丹許多部分低於海平麵,有些沼澤地的地表下15米才是比較堅硬的岩層。所以,博物館是建築在8000個木樁的地基上的。
由於當時選址在了市中心的邊緣,它的設計也要兼顧作為城市窗口的作用,於是有了中間的路。
Pierre Cuypers在外牆上用了紅色和灰白色磚瓦,內部用了類似教堂穹頂的結構,給人以教堂的莊嚴感。
它的大廳還用了許多天主教堂常用的彩色玻璃窗,隻是沒用聖人的形象,而是藝術家等人。排序很有意思,最兩邊是畫家,靠中間是雕塑家,正中是建築師。
荷蘭黃金時代後,統治者希望教化民眾,富裕不忘美德,因此牆上畫了許多曆史題材的畫和美德的標識,還有國王和王後名字的縮寫 (W: William III; E: Emma)。1885年開幕時,國王居然沒來參加。有人說由於設計師是天主教徒,而且設計中似有天主教堂的痕跡。
但1960年代的館長覺得這些畫喧賓奪主,讓人用大白給蓋住了。2013年裝修後才重見天日。
其實那次裝修始於2003年,本隻打算用一年的時間,結果挖地時水漫金山,把博物館給淹了(一個館長說過,在阿姆斯特丹隨便刨個坑,不濕才怪呢!),花了十年,嚴重超支。許多人期待的如大英博物館般免費,也跟著打水漂了。
這個是榮譽畫廊,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廳。兩邊的就是倫勃朗,維米爾和哈爾斯等人的大作。
提起荷蘭黃金時代的繪畫,就不能不提哈爾斯(Frans Hals the Elder c. 1582 – 1666)。他和倫勃朗一樣,人生也是先揚後抑,最後貧困潦倒。他生年不確定,隻知道出生在那時還屬於荷蘭的安特衛普,大概1585年在西班牙對安特衛普的圍困中,隨全家逃到了Haarlem ,從此就一直生活在那,他的博物館也在那裏。哈爾斯是荷蘭現實主義畫派的奠基人,他主攻肖像畫,特別善於抓住人物性格,揮筆奔放灑脫,不但影響了同時代的許多人,也讓梵高崇拜不已。雖然我們最喜歡的哈爾斯作品不在這兒,但下邊這幅能感受到他的風格:被畫的人坐在椅子前,一身黑衣,帶線條的筆觸,和讓人印象深刻的神情。
《Portrait of a Man》 c. 1635
從喬托開始,繪畫和雕塑一路走高,主顧包括教堂,教皇,美蒂奇家族,米蘭大公,法王,威尼斯共和國,哈布斯堡和歐洲其它王室,達官顯貴。。。藝術家的收入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而成為新教國家的荷蘭,卻主張簡樸,反對奢靡,這也迫使荷蘭的藝術家down to the earth,催生了所謂的肖像畫,風俗畫,風景畫,靜物畫等,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呢。用現在的話說,就是藝術開始紮根於生活,並百花齊放。1640年後的二十年裏,荷蘭畫家居然畫了大概130萬幅。按當時的人口算,相當於荷蘭人手一張。所以,畫家們不再是座上賓,而必須自謀出路。由於競爭激烈,畫作也賣不出好價錢。
競爭也讓許多畫家專注於一個受歡迎的領域,深耕細作。比如Hendrick Avercamp (1585 – 1634),他的風景畫,尤其是關於冬季的,就很有名。
下麵這幅《Winter Landscape with Ice Skaters》(c.1608) 就是一幅名作。它的色彩和畫麵都很生動,仿佛一幅荷蘭式迷你-清明上河圖。
靜物最傑出的代表是Willem Kalf (1619 – 1693) 。他的《Still Life with Silver Ewer 》(1655),華麗精致。
Rachel Ruysch (1664 – 1750) 是那個時代最知名的女畫家。她精於畫花,即使婚後生了十個孩子,依然創作不倦。
這幅《Still Life of Flowers in a Glass Vase》顏色層次豐富細膩,當時的買主很喜歡,出價不菲。
Jan Asselijn (c.1610 – 1652) 是倫勃朗的朋友,他最著名就是下麵的《The Threatened Swan》,1650。它被賦予了國家獨立和反抗的精神符號,畫中的天鵝是荷蘭黃金時代的偉大政治家和民族英雄 約翰·德維特(Johan de Witt,後被暴徒槍殺)。天鵝翅膀下的一個蛋(右下角)被後人標上了“荷蘭”的字樣。這幅畫在博物館創立時就有了。
荷蘭的黃金時代與西班牙的八十年戰爭密不可分,而八十年戰爭的領導人之一,就是被稱作荷蘭國父的威廉一世William of Orange (1533 - 1584)。這是Adriaen Thomasz. Key的《William I, Prince of Orange》, ca. 1579
雨果·格勞秀斯(Hugo Grotius, 1583 - 1645),荷蘭的著名人物,國際法及海洋法鼻祖,當年在和與神學有關的政治鬥爭中站錯了隊,被判終生監禁。兩年後,他在妻子安排下,藏在這隻書箱裏逃了出去。
博物館也收藏了其他時代的作品。比如,西班牙浪漫主義大畫家弗朗西斯科 (Francisco José de Goya,1746 - 1828)。他的《Portrait of Don Ramón Satué》(1823)很有意思。據說它原來畫的是約瑟夫·波拿巴,拿破侖的哥哥,做過當時法國附庸國西班牙的國王。後來西班牙把法國人趕走了,政治上遊刃有餘的畫家把原畫塗了,在上麵畫的這幅。
Jan Pieneman (1779-1853) 的巨幅油畫《The Battle of Waterloo》(1823),騎在馬上的是威靈頓,左下受傷的是那時的王子,威廉二世。這本是獻給威靈頓的,被威廉一世買了下來,送給了兒子。
我們也去看了看亞洲館。來自中國的12世紀木質觀音。
木製金剛。
印度舞神。
來自印尼的文殊菩薩。
黃金時代的荷蘭又被稱作“海上馬車夫”,17世紀製造了全世界3/4的商船。這是一個櫥窗的一瞥。
荷蘭,是從信奉天主教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獨立出來的新教國家,它沒有“白雲千載空悠悠”那麽沉重的曆史歎息。雖然它曾經的商船陳列在了博物館裏,當年巨無霸荷蘭東印度公司也早已作古,可勤勞刻苦,聰明包容的荷蘭人,依然通過它許多如雷貫耳的企業馳騁在世界舞台上,比如飛利浦(老公的剃須刀用了二十多年還在服役),喜力,殼牌,聯合利華,ASML (光刻機) ,等等。
博物館和圖書館一樣,是人類文化最密集的地方。但看藝術品比讀書直觀多了。博物館,不僅在展示曆史和藝術,也在講述人和文明。一個彈丸之地,一座世界級的博物館,有許多讓人學習,回味和深思的東西,值得我們一去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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