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39)
2019 (47)
2021 (62)
在元陽山上停留的幾天裏,我們都住多依樹村。到多依樹那天已是半下午,當時覺得時間不早沒去其它地方,在附近溜達時看見大路右邊有條石塊小路,下去沒走多遠發覺到了多依樹梯田景區的側麵,下麵是一個很大的山穀,穀底霧氣茫茫予人以深邃難測的感覺,後來查Google地圖才知這條山穀起自山下的紅河南岸,逶拖綿延數十公裏後,在千多米高處的多依樹村寨之下構成一個巨鬥般的山坳。
山上哈尼人的村寨都在山坳邊緣,那裏是梯田和山林的分界線,往下是數千級梯田,高差上千米,每年一季的水稻是山上哈尼人糧食和收入的主要來源。分界線以上茂密的山林,是哈尼住房的天然建材,更重要的還是下麵萬頃稻田的水源地。雨天的降水落到山上後滲入樹林下的土層,再順著石裂流到地下溶洞匯集成地下河,成為山上哈尼人的生活用水,同時還自上而下逐級灌溉著坡下麵上千級的梯田。
這條分界線也是哈尼人祖祖輩輩上千年裏和自然協商對話的平台,人們如想往上從山林多開墾幾級梯田多種稻穀,自然界表麵上無法與之抗爭,但接下來的年頭裏,縮小了的山林終將導致山水減少以致梯田灌溉不足,田多了但水稻並不能多種,最後還得是退田還林回到原來的平衡線。靠著上天這種奇妙的平衡,哈尼人和山林相安共存了上千年。
可惜千年的平衡正在被山外迅急的變化所打破,一年一季的水稻能維持山上人的溫飽,維持哈尼人的傳宗接代,但遠遠趕不上山下每十年一翻的變化。為了跟上山外的生活水準,山上年輕男人不得不長年在外打工,有的甚至舉家遷到山外,就像最後一天載我們出山的駕駛當年的選擇那樣,他在山下個舊市安家但往返山下山上載客謀生。勞動力減少的結果終將導致梯田失修,來一場暴雨,等待失修梯田的命運就是坍塌,這已在偏僻梯田區出現,如果任其發展下去,不久的將來這處世界遺產就會隻是一個曆史。
第二天一早六點就去了山穀正麵的多依樹觀景台,我們一直等到早上八點過,東天邊的雲層還是厚厚的,沒給太陽露麵的機會,當然我們也沒看到多依樹梯田日出的奇異光色。晚上我們睡得很沉,待我們倆人醒來時已是差十分到七點,快到日出的時間了,我們倆前一晚都忘記了設鬧鍾。翻身起床後我們匆匆去到觀景台大門,才發覺我們倆都沒有帶錢包,口袋的錢不到百元不夠買一人的門票,於是 我們隻好又走那條小路從側麵看梯田日出。
小路下坡前有一段在懸崖邊沒樹木遮擋,是看山穀梯田日出的好地方,到地方時東邊山嶺上天已泛白,但太陽還沒有冒頭,山穀裏還是雲氣迷漫,不過比前一天清晨薄了許多,霧氣飄渺中能看見最上麵的部分梯田了。我拿出相機開始試拍,沒兩張電就沒有了,出來時忙慌中又忘了帶備用電池,日出的美景眼看就要出現我卻沒工具可用,無奈,我隻好掏出手機代用,有個記錄總比沒有好。
東邊雲塊的邊緣開始出現金黃色,奇妙的時刻即將降臨,但山穀裏還是雲氣縹緲,下麵的梯田時隱時現,我開始擔憂雲氣如若不能及時散去,天上的光色再好,奇異的梯田美景也不會出現。就在東邊雲層快轉成金黃的色彩而我們內心的壓力無以複加之時,山穀裏雲氣下方猛然間好像魔力在抽吸,轉眼全消退了,陡然間眼前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山穀,穀底層層疊疊的梯田組成不同的奇特圖案,當時那個驚詫,實在難以找到言辭來述說。
梯田美景的幕布拉開了,多依樹哈尼無數輩人花上千年準備的舞台綿延萬頃,我們和周圍其他人安靜又焦慮地等待著太陽光色的降臨。突然,山穀下左前方梯田出現了一團金黃的光色,像舞台演出開始時的第一束聚光,光色來得有些突然,我們遲疑片刻後才意識過來,都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攝影工具,我也開啟手機的拍攝功能,追逐著下麵梯田上光影的變幻。
梯田上的光影時而小時而大,時而強時而弱,有時近在眼前,轉瞬之間又出現在遠處的梯田上,隨著天上雲彩的漂移,地上的光影掃過一層層的梯田,我們不停地拍,前後兩張畫麵完全可能都不一樣。當時最大的遺憾是沒相機跟蹤光影拉長焦拍到細節,這個遺憾隻能留待下次上山再彌補了。
手機沒法拉近拍細節,後來我順著小路走到坡下,站在土坎上繼續接著拍,局部細節多了但分辨率還是不行,沒合適的工具,看著光色炫麗的實景演出,心裏的遺憾呐比前一早等不來日出還要更甚。
霧氣又開始上來了,我趕快回到上麵小路上抓緊最後的機會。這時天光亮多了,能看清山坳邊緣哈尼人的村寨了,遠近一圈不少的寨子,這次忙著追梯田的光色,連最近的多依樹村也沒時間進去,是另一個遺憾。
雲氣漫延上來,徐徐合上了多依樹梯田日出光影劇的幕布,日出大戲落幕,但雲海演出又將展開。多依樹,留給我不盡的遺憾,多依樹,我還會再來的。
這次梯田可看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