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路
發現，感受，記錄
侄子今年元月初結婚，他是我們下一代五個小孩中第一個走入婚姻殿堂的，作為他的大伯，自然得回去參加他的婚禮了。
婚禮之外還有十一天的空閑時間，最初想去澳洲，一算時間不夠，後來又說起去越南和柬埔寨，但兩國之間要乘飛機很費周折，最後想起了雲南的元陽梯田在滇東南靠近越南，兩地能串成一線。目的地定下來後開始考慮往返的交通，最後結果是去越南乘飛機，由重慶飛廣州再到河內，遊完河內和附近的下龍灣後坐火車到中越邊境的老街，去山上的沙巴後返回老街出境到中國邊城河口，然後再去元陽梯田。
越南允許加國公民在機場辦落地簽證，但事前要上網獲得電子簽證同意書，網上有不少越南旅遊中介可代辦，費用15到20美元不等，簽證同意書幾天後就到，其實是一張表格，上麵有我們倆的名字另外還包括同期的其他旅遊者，這些旅遊中介根本不注意客戶保密。
元月五日下午，我們的飛機正點離開廣州，當然也正點到達河內機場。過海關前，有個中年越南女人在發放白色表格，像是入境卡。輪到我們時表格發完了，我們問她要表格，她說中國人不需要，我們一下糊塗了，我們自中國來但持的是加國護照，這種情況需要不是不用填那張表。我們放心不下，又找到她問了一遍，答覆還是不要表格，最終我們也沒搞懂表格派啥用處。
落地簽證辦理處是一個開敞的櫃台，前麵聚集了二三十人但沒幾個華人麵孔。簽證處右邊接件，裏麵的辦事員穿著草綠色不平整的的確良軍服，麵無表情，感覺像國內八九十年代的海關人員，把人們的來訪看作是工作負擔。我們交上護照，簽證同意書和50美元後等了十幾分鍾就拿到了簽證，時間比我們擔心的要短。
出機場後找到左側不遠的85路公交，可以直接去河內老城，車費50，000盾或兩美元。不久公車來了，售票員是一個越南小夥，他過來主動幫我們把行包提上車，讓我們受寵若驚。坐了一輩子的公交，從沒有看見售票員主動為乘客提行李上車，後來發現他在擁擠的車內賣票時態度也很和氣。
出機場一段是高速，半小時或四十分鍾後，前麵東一處西一棟出現了高層住宅，覺得到河內市區了。公交下高速轉入一條城邊公路，前麵黑壓壓的全是摩托竄來竄去，當時正是下班時間，公車就像大象進了野豬群一樣前後左右都是摩托，我們在車上看得心驚膽顫。
在河內老城呆了一天多後，我們跟團去下龍灣。訂下龍灣船遊時，旅遊中介告訴我們我們的紅龍遊船是五星級，到時早上七點半到八點有Limo來酒店接我們。那天早上我們吃過早餐後趕緊帶著行包在酒店大堂等候，一直等到八點過，不要說豪華Limo，就連普通小車的影子也沒見到一個，最後快九點時，酒店前台領著一個年輕的越南女孩過來，說是我們的導遊。女孩典型的越南女子麵孔，但比普通越南女孩高多了，一身上下牛仔服裝打扮，恰到好處地顯露著女孩凸凹有致的身材。我們跟她出了酒店，出現在眼前的不是什麽豪華Limo，而是一輛二十來座的中巴，後麵半途休息時，注意到中巴側麵上一個金屬小牌寫著limousine，方才明白limousine隻是越南中巴的一個型號。
上了車後中巴又在老城裏外轉圈去各家酒店接人，直到十點過中巴滿員時才離開老城上路，從第一個乘客七點半上車到十點過最後離城，中巴在老城前前後後轉悠了兩個多小時。出城後最初一段是高速，有五六十公裏長，然後是區間公路，往來兩個方向單車道，客車，貨車，小車，摩托擠在一起，路上坑坑窪窪的，塵土飛揚，很像國內八十年代後期公路的交通狀況。
最讓人開眼的公路兩邊新建的民居，一般是兩樓或者三樓一底。樓房的立麵很窄，三四米寬，但有十五到二十米高，像一座細瘦的碉樓立在路邊，房主舍得在上麵樓層的正麵裝璜砸錢，弄得很花哨，彩色馬賽克或瓷磚貼麵，有的是雕花陽台，有的是落地玻窗，但樓房左右側麵很簡陋，光禿禿的混凝土或磚頭牆麵上既沒窗子，也沒任何裝修，可能是房主覺得兩邊將來別人會建房子，加了裝修開了窗子也看不到，用不上。最紮眼的是，底層和公路之間往往搭建了一個簡易的棚屋，裏麵擺小攤賣東西，或者是汽修鋪修汽車摩托，看起來黑乎乎亂七八糟的。整座樓房上麵像土豪，側麵像民工，下麵像撿破爛的，算是去下龍灣路上的一景。
半途中巴慢下來，右拐開進一個磚牆圍起來的園子，有四分之一足球場大小，水泥地麵上早有三輛相同型號的中巴先到，乘客都忙著上洗手間，或者去旁邊的超市買家水和麵包之類的東西填肚子，沒看見幾個華人及亞裔，乘客大多是歐洲來的，說的語言聽不懂，感覺歐洲人中在流行一股越南熱。
下午一點前後，導遊女孩告訴大家下龍灣快到了。不久，路邊椰子樹的間隙出現了海麵，更遠處是連綿的山影，我們知道下龍灣真的到了。到了碼頭，人們按照預訂的遊船分批上渡船，我們去紅龍遊船的一共十人，第三批上了渡船，眾人坐穩後船老大遞過來救生衣讓大家穿上，然後他加大油門開著渡船直奔島林而去。
從下龍灣回來後在河內老城溜達到晚上八點，回到以前住過的酒店取出寄存的行包，打了一輛車去還劍湖南麵的河內火車站。
河內火車站在城裏，站前廣場很小，擠滿了人車。我們下車後放眼一掃，沒看到哪一座樓房像候車大廳，無奈，我們隻好去正麵的售票處打問，但裏麵的售票女子不通英語，多問兩遍她煩了幹脆不理我們，這是我們多年旅行經曆中除中國車站外，唯一態度很差的。出售票廳後我們繼續尋找候車處，忽然看見左邊剛才關閉的大鐵門大開，裏麵遠一點停著幾列客車，我們沒多想就跟著其他人進去。
河內去沙巴每天有兩班旅遊列車，在晚上十點左右發車，次日一早六點前後到達越南邊境城市老街。因為是通宵車，車廂大多是臥鋪，臥鋪車廂有不同檔次，最便宜的是Hara Express，車票15美元，相當於硬臥，最高的是維多利亞車廂，150美元一人。我們選擇的是黃連山車廂，軟臥，網上售價38美元，但老城的旅遊中介隻收了我們25美元。
我們要上的SP2列車在中間的站台，我們順著站台一直往前，最後來到了要上的8號車廂，我們遞給列車員車票後正準備上車，他伸手攔住我們不讓上。我們以為上錯了車廂，我叫太座看著行包自己去查看。左邊的七號車廂掛著車廂名牌，是高一級的國王車廂，更遠的其它車廂也有名牌，就我們要上的8號車沒車廂名牌，這一看我們有些慌張了，心想不會是旅遊中介賣的假票吧，要那樣損失錢事小，去不了沙巴就麻煩了。
我們又找到列車員，想弄清楚究竟咋回事，他英語不靈說不清楚，最後他用手機叫來一個稍懂英語的女孩，她告訴我們不要急，肯定能上車，等管理這個車廂的公司負責人來了，座位的事就能解決。看著陸陸續續有人上8號車，我們覺得莫名其妙，有票卻不讓我們上，會不會是攤上傳說的越南工作人員詐小費的事了，我們想。看他們態度又不像是那回事，我們隻好跟著等，心裏著急也沒有其它辦法。過了五到十分鍾後從左邊來了一個年輕女孩，職員打扮，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包。她讓我們隨她上車，進了左邊的國王車廂後走到車廂中部，她指著打開的車廂說我們是左邊的上下鋪，臨走前她說了一句，沒虧你們吧，這個車廂還好一檔。
最初我們對整個事件不得其解，安頓下來有時間後我們開始捉摸這件事，覺得像是公司職員和列車員聯手吃空鋪。公司職員有意賣重幾個鋪位，然後讓列車員攔住人後再安排到其它車廂的空餘鋪位，賣重的票錢落到了職員和列車員的口袋。一個鋪位他們分十美元，每晚私吞三四十元是件很容易的事，一個月下來上千美元，抵上普通白領五六個月的工資了。
列車次日清晨到了老街，我們上小巴去山上的沙巴，第二天再回到老街的海關附近，對麵是中國雲南的邊境城市河口。
1979年2月初，中國軍隊在鄧小平老先生的命令下決定懲罰一下統一後和前蘇聯走得很近，企圖成為印度支那霸主的越南。戰鬥打響兩天後攻下老街，又花了十天才攻占沙巴，整個戰役持續了兩周，戰役的結果是越方丟了陣地，中方遭受了重大傷亡，戰爭達到了中方的目的，打垮了越南稱霸東南亞的企圖，為中國和越南兩國後麵幾十年的和平發展定下了調子。
我們站在越南的海關大樓前麵，海關大樓是我們越南之行見過的質量最好的辦公大樓，當年越南輸了戰爭，但海關不能丟掉麵子。過境通道在大樓裏麵，穿著草綠色皺窪窪軍服的越方海關人員翻來覆去地檢查著我們的護照簽證，最後啪的一聲在護照上蓋了一個出境章。我們拖著行包出大樓走上紅河上的海關大橋，橋那邊人們和我們說著同樣的語言，回家的感覺讓我們無意識中步子愈來愈快。
這是中國官方的腔調。越南並沒有稱霸。越南當時在打到那個禍國殃民的紅色高棉政權。中國侵略越南的主要目的是要保護紅色高棉。中越之戰種下了兩國互不信任的種子，中國的侵略行為會被越南人民牢記幾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