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路
發現，感受，記錄
離開馬德裏南郊的Plaza Elíptica客車站後，市郊長途行駛在一片廣闊的半幹旱平原上。一小時後前方出現了起伏不大的山丘，我正在猜想還要多久才到當天的目的地托萊多時，大巴已經開進了托萊多城邊的客車站。
在不多遠的另一個站台上了托萊多本城的公交，出站後大巴沿古城牆外斜坡上的道路盤旋而上。過一個路口後迎麵而來一個中世紀城門，是建於10世紀的阿方索六世門(Puerta de Alfonso VI) ，半坡上右側又出現一個古城門，是太陽門(Puerta del Sol) ，建於14世紀末，看來古時要進托萊多，不經過幾番盤問是上不了城上邊去的。
到坡頂後公交在一個廣場邊停下，廣場呈三角形，周圍是幾層高有著不少年輪的樓房古建築，陽台窗戶前懸掛著紅色黃色紫色絲質麵料的錦旗和壁掛，隨風而卷，仿佛中我們好像闖入了電影《哈利·波特》的一個外景場地。這是個什麽狀況，我在想，這等規模的裝飾是天天如此，亦或是為了一個什麽重大的節慶。幸好這個疑問沒讓我們困惑多長時間，不久，後麵來了一組團體旅遊，導遊說英語，他介紹說街上建築上的裝飾是為剛剛結束的托萊多最隆重的節慶Corpus Christi(聖體節) 而布置的。
Corpus Christi早在十三世紀就有了。複活節後第五周開始，城中心托萊多天主教大教堂，兩邊主街以及靠北一邊的背街上每家每戶的陽台擺出花籃，門上紮著彩練，路燈吊著燈籠和花環，街道上空拉起了白色的遮陽篷。到了第九周的星期三，各家各戶在窗戶或門邊懸掛出代表自己家族顏色和族徽的錦旗和壁掛，街上撒著花瓣草葉，一日之間，大教堂兩邊主街及靠北的背街彩旗飛揚，花團錦簇。
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左右， 托萊多聖母大教堂的大主教領頭，眾人抬著金燦燦鑲嵌著26顆大寶石，重達160公斤的聖體匣，以及大教堂及周圍教堂珍寶級的260雕像，從大教堂通過主街遊行到城東的廣場，然後轉入北邊背街，到西邊後再走主街回到大教堂。街上遊行的，街兩邊看熱鬧的，人山人海，差不多會把托萊多狹窄的小街給擠爆了。
五月二十九我們到托萊多的那一天，隆重的遊行已過去三天，街上撒下花瓣草葉已清除，但燈籠和花環以及各家各戶懸掛的五顏六色的錦旗和壁掛還在，我們隨那一組團體遊進了廣場右邊的小街，沿著四天前的遊行路線開始了托萊多的小巷之遊。說來，我們的運氣好又不是最好，無意中趕上了聖體節慶的收尾，但如果早一周動身來西班牙，興許就碰上托萊多隆重的聖體遊行了。
跟著街上聖體節的裝飾，最後我們來到一個不規則的四邊形廣場，叫Plaza del Ayuntamiento(市政廳廣場)，廣場一邊是市政廳，對麵就是巍峨的托萊多聖母大教堂（Primate Cathedral of Saint Mary of Toledo）的正門。這個教堂是天主教托萊多大主教管區的主教堂，建築是經典哥特式，是十三世紀哥特式鼎盛時期的代表作，和巴黎聖母院一樣，是哥特式建築的瑰寶。
後來參觀教堂時，從介紹中得知這個教堂有著一段不同尋常的曆史。早在公元七世紀，這裏就有了基督教堂，牧師是聖尤金(Saint Eugene) 。八世紀南邊的摩爾穆斯林攻克托萊多後，仍讓托萊多自治了一段時間，聖母大教堂也作為天主教堂繼續布道。後來托萊多的穆斯林人口迅速增加，需要地方朝拜，於是摩爾人拆毀了聖母大教堂，在原址建起了托萊多大清真寺。1085年，西班牙北方信奉天主教的卡斯蒂利亞國王阿方索六世(Alfonso VI King of León and Castile)奪取了托萊多，但因當時托萊多穆斯林占多數，阿方索不敢輕舉妄動，沒有立即奪回聖地，而是像當初摩爾人占領托萊多時一樣采取了懷柔政策，繼續容忍穆斯林上大清真寺朝拜。兩年後，當時的托萊多主教伯納德夥同王後康斯坦斯(Constance) 趁國王出訪奪取了清真寺，設立天主教祭壇和吊鍾。阿方索國王回國後雖然處死了搞事的眾人，但改變成的天主教卻保留下來了。所以，奪取清真寺改為教堂這件事，很難說不是阿方索國王夥同王後主教，串演的一出雙簧。
直到1222年之前，這個地點仍然外表是清真寺，但裏麵是天主教的裝飾和禮拜活動，說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羅馬教皇下詔同意興建大教堂，1226年奠基，直到十四紀終，大教堂的建設才大體完成。大教堂主體采用十三世紀流行的法國哥特式，但加入了西班牙元素。大教堂有一個足球場長寬，完全複蓋了之前大清真寺的建築麵積，後來參觀教堂時，還看見側麵有一個花園不對公眾開放，當時感覺那裏陰氣很濃，看介紹才知道那下麵曾是穆斯林的墓地。所以當年建設教堂時的想法，就是要用自己的聖地去覆蓋，去壓製先前宗教的遺跡。
托萊多聖母大教堂現在半是教堂，半是博物館，來訪者需要在教堂側門街對麵的教堂旅遊品商店購票後才能入內觀覽，票價是八歐元。進入教堂後，發現裏麵的布局和以往見過的教堂完全不同。其它教堂，大至梵蒂岡大教堂巴黎聖母院小到社區教堂，常見的是一個祭壇連著一個禮拜大廳的布局，而在托萊多大教堂裏，大廳裏麵單獨隔出了一個半封閉的祭壇，和一個半封閉的禮拜堂，祭壇和禮拜堂隔牆外三麵是布滿宗教故事人物的雕塑，一麵是鎦金鑄鐵圍欄。大教堂裏不論是祭壇和禮拜堂內外，還是大廳四周的牆壁，都是宗教繪畫和宗教人物雕塑，所以說，托萊多大教堂是教堂，但更像是一個天主教繪畫雕塑博物館。
托萊多大教堂半封閉的祭壇不大，但整個內牆全是鎦金的木雕，祭壇的裝飾非常華麗，最經典的哥特式，是這種藝術風格的最後一個範例，後來文藝複興開始在西班牙出現，經典哥特式逐漸消失。托萊多大教堂的祭壇由紅衣主教西斯內羅斯委托，於1497和1504開始，參加的有建築師，畫家和雕塑家恩裏克，雕塑與燙金工匠弗朗西斯等。
大教堂出來後感覺身體需要補充點什麽，就去了一家街邊小店買了幾片簿簿的預先切成長方形的匹薩，就著可樂解決了當天的午餐，然後繼續我們的古城訪探。
下午首先訪探的是托萊多的另一半，朝向南邊的塔霍河(Rio Tajo) ，不在聖體節的遊行路線上，沒有紅紅綠綠的街飾，遊人也少多了，有了期盼中古鎮那種清靜的感覺。因為是麵河，地麵梯度大，不少街巷都是斜坡，站在斜坡頂上眺望四周，坡上的房屋層層疊疊，山城的感覺出來了。
後來我們走到半坡上的一個小公園，一邊臨河，河對麵是一片山巒，不高的山頂山腰上，東一處西一棟座落著別墅式樣的房屋，看樣子是富裕人家的住宅。下午我們坐雙層觀光車過河後路過別墅住宅附近時，觀光車駕駛兼導遊通過車上的廣播係統告訴大家，這些房屋都是有些來曆的。當初興建時，河這邊的托萊多市政府扭不過有錢有勢的豪宅主人，最後提出一個要求，要豪宅的正門必須麵向古城，從古城這邊看去不至於太傷風景。現在，原來的主人搬到別處去了，豪宅改作了酒店餐館，人們可以去那裏找一個靠窗的座位，一邊進餐一邊觀賞古城那邊的光影變幻。
時間不早，該去塔霍河南岸了，那邊有個地點可以看到托萊多的全景，也就是所謂的Million Dollar View。回到城頭廣場後花六歐元買票上了雙層觀光車，下山經過來時看見過的太陽門和阿方索六世門，然後過橋到了河的南岸。
觀光車開行在河岸半坡的公路上，車上人不多，我們上頂層後選擇了右邊麵向塔霍河和古城的座位。坡下是塔霍河碧綠的河水，對麵是托萊多米黃橘黃的古城，天上白雲在飄逸，地麵的古城時陰時明，光來影去，車移景換，一個山口才上，迎麵一幅畫麵叫人驚詫，快門還沒有來得及按下，條忽又消失在最佳角度之外，既讓人驚歎，又讓人惋惜。
觀光車路過了幾處地點，河對麵的景色很像之前別人拍的托萊多全景，但觀光車沒有慢下來的意思，我們有些疑惑駕駛是否會停下來給機會拍照，最後觀光車在一處地點停下，正好是從東北方向流來的塔霍河在托萊多大拐彎的頂點。河對岸，黃色基調的房屋自河邊一直漫延到坡頂，最高處天際線上，左邊尖塔高聳的鐵灰色建築，是上午參觀過的聖母大教堂，視野右邊一個四個角立著尖頂了望樓的正方形建築，是馬上要去軍事博物館，曾經的皇宮和軍事堡壘。
觀光車繼續西行，路過以前的西門老橋後回頭一看，塔霍河，古橋和老屋，構成了絕佳的一景，我忙按下快門，記錄下這個意料之外的驚喜。
托萊多一日行的最後一站是古城堡，城內最高處的正方形建築。十六世紀托萊多還是西班牙的首都時，一段時間裏古城堡曾是王宮，十七世紀西班牙遷都馬德裏後，古堡回到原先軍事堡壘的角色，現在是一個古代軍事博物館。我們去那天是星期天，博物館免費參觀，裏麵展出的主要是冷兵器時代的矛，盾，頭盔鎧甲等，我們不是軍迷，沒有逗留多長時間。
離開的時間到了，西下的夕陽中托萊多一片金黃。
2016.7.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