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裏的路
發現，感受，記錄
九寨溝的第一天早晨醒得正是時候，起來用過早餐後到外麵街邊，正好早晨七點。酒店所在的漳紮鎮就在九寨溝口外，隻有一條主街，說得準確點，是沿301省道兩邊建起來的，大大小小酒店旅館綿延好幾公裏的群落。301省道起於鬆潘縣的川主寺鎮，路過九寨溝口向東，到九寨溝縣後彎向南邊， 終止於王朗大熊貓自然保護區所在的平武縣。
我們在街邊等候五分鍾不到，就上了一輛黑色的出租，兩人車費二十元。接近九寨溝入口時，右邊人行道上戴著紅帽黃帽，屬於各個旅遊團的成群結隊，源源不斷往入口方向走，讓我想起了網上看到過的那幅入口前人山人海排成長隊的場麵，著實擔心不知要花好長的時間才進得了溝口。
後麵發生的遠沒有預想的那麽長。從買票，檢票到上交通車去人說是景色最美的日則溝，隻花了不到十分鍾。實在是太順利了，順利得讓人犯疑，上車後我們再次向車上的女解說員核實是否開往日則溝裏，她說是，終點是原始森林，聽了她的回答，我們的心才落在實處，後來在車上我們慢慢明白了這次為啥這麽快。旅遊團體的票預先已訂好，團體遊客順著來路從入口右邊進，上那邊停的交通車，而購票處在入口廣場左邊，散客購票後自然從左邊進，上左邊的交通車，這樣，右邊進團體左邊進散客，避免了團體和散客衝突的混亂。
九寨溝過溝口是長十餘公裏的主溝樹正溝，交通車到了盡頭諾日朗遊客中心附近的三岔路口，開上右邊去日則溝的道路，那時我們最後一絲擔憂才全消失了。
樹正溝一段，溝內湖灘海子位於道路左邊，我們在車右側的隻看得見峭壁山岩，過三岔路口進了右邊的日則溝後海子湖灘在右側，輪到我們有景可看了。最初道路兩邊是連綿不斷的行道樹，不久右側窗外一亮，閃出一片湖麵，湖麵平靜如鏡，反映著清晨的天光，在視界中央，是一幅類似於日照金山的畫麵。我們連忙在後麵的鏡海站下車，快步去到剛才看到的湖口，到時見已有幾對人先到一步，各自找個位置，對著眼前的“鏡海日照”畫麵正哢嚓哢嚓個不停。我們抓緊時間拍了幾張，看起來還算滿意，就趕快到上車點去搭另一班交通車。
日則溝有十六公裏長，終點是一片原始森林。交通車通到原始森林是有原因的，首先，這片原始森林是九寨日則溝的水源地，山水流經森林區域時經過厚厚的落葉層過濾，再流到下麵的海子時清澈無比，另外，這片森林也是九寨溝美的名聲傳到藏區以外的主要原因。
據資料說，四十年前的1975年，九寨溝縣的前身南坪縣林業局準備全麵開發九寨溝附近的原始森林，為此，農林部派了一個工作組對九寨溝進行了綜合考察，得出了“九寨溝不僅蘊藏了豐富、珍貴的動植物資源，也是世界上少有的優美景區”的結論。考察建議有限度的開發，即九寨溝則查窪、日則溝200米以外才準砍伐。
次年八月十六，九寨溝南邊的鬆潘、平武發生7.2級地震，四川成立抗震救災指揮部，指揮三千多人救災。二十多天後救災完成時，救災人員身心疲憊，急需恢複健康。負責照顧救災人員的南坪縣說當地有一條溪溝，溪溝裏海子水清如鏡，花香鳥語，可以幫助救災人員恢複。大家到了溝裏，發現是個仙境般的地方，指揮部讓隨行的電視台記者，把溝裏主要景點拍攝下來，回到成都後向省委作了匯報。當時的省委書記是趙紫陽，文革前在廣東長期呆過，思想相對開通，決定向國家旅遊總局申請開發九寨溝。考慮到當時是76年底，文革剛剛結束，不清楚那時的開發初衷是建成為少數人服務的療養地，還是一個大眾旅遊目的地。
時間到了78年底，正值中國變革中興的初期，一切都充滿希望，四川茂汶羌族自治縣舉行20周年成立慶典，作家趙大年出席慶典後，應朋友邀請又順道遊了九寨溝。回到成都後，根據自己所見九寨溝的美景，寫成了一篇散文《湖光水色九寨溝》，登載在79年4月20日的《四川日報》上，讓普通老百姓也知道四川有這麽一處稀世美景。
地震讓政府知道了九寨溝，作家的散文讓百姓聽說了九寨溝，那以後，自行去九寨溝旅遊的人越來越多，九寨溝，也就順著向大眾旅遊目的地這一方向開發了。
我們沒有去原始森林，那裏的景色在中國和世界許多地方都常見，據去過九寨溝的人說，日則溝的精華起於箭竹海，所以交通車到了箭竹海，我們像大多數人一樣在那裏下車，開始我們的九寨遊。
九寨溝裏的大大小小水泊，不像內地，叫這個湖那個湖，而是加了一個“海子” 在名字之後，這不是當地人最初取名時，有意要去高攀大海。湖這個字，聽說時眼前浮現起來是往往一片波光粼粼，水體綠中微黃的水麵。而九寨溝裏的水泊，當我看到箭竹海蔚藍色水麵的第一眼時，就知道它們不能叫湖，而該叫海什麽什麽的。九寨溝裏的水泊，有的碧綠，有的蔚藍，色彩和熱帶海麵的色調接近，碧綠湛藍的水體提醒著來訪的人，她們是一群大海遺留在岷山山脈中的遠親，名符其實的，它們就該叫海子。
箭竹海四周都有木質棧道，靠公路一側有不少人在留影，我們看到海子對麵山林邊的棧道人少多了，就沿著跨溝棧道去了對麵，事後證明當時的選擇是明智的。那時才早晨八點過，太陽還沒有照到湖上，湖麵的色彩不是太鮮明，感覺和加拿大安省北部萬湖之鄉的湖上晨景差不多，心頭免不了有一絲失落的感覺。而且因為在樹林邊走，一時也分不清太陽的方位，後來半途中抬頭望湖對麵，看見剛剛升起的太陽，光線投射在湖對麵的樹林上，形成一輪一輪幾近透明的光冠，當時湖麵特別平靜，樹林光冠在鏡麵般的湖麵上形成了清晰而美麗的倒影，其景如夢如幻。
箭竹海下麵的海子叫熊貓海。上麵的箭竹海的名字叫箭竹，是因為海子邊以前生長一叢叢箭竹林，而熊貓海名字有熊貓，是不是當初海子附近棲息著大熊貓，無從得知了，我們知道的是，海子邊大熊貓現在是看不到的了。大熊貓沒看到，不過我們看到了另一種美麗。那時太陽已高高升起，秋日明媚的陽光映在湖麵上，湖水呈現出翡翠般的綠色，這種色調以前在海南，在加勒比的海邊曾看到過，不曾想在遠離大海三四千裏的九寨溝，又看到了這種典型的熱帶色彩。
過了熊貓海接下來是五花海，五花海的名氣很大，我們很期待。望文生義，我們想像中五花海水麵應該是五彩的，結果到了湖邊時，視界內映入的是一片藍色的水麵。然而，海子水的那藍不是一般的藍色，是一種純粹的，晶瑩的，水晶般透明的藍，如此純淨的藍，過去還從沒機會看見過。尤為奇妙的是，海子岸邊的水底橫臥著好些枝狀形體，乳白色，恍眼一看，無論是造型還是色澤，都很像熱帶近海裏的白珊瑚，後來仔細觀察，才明白是很久以前倒在水中的樹幹數枝，不知經過了多少年代後，上麵日積月累，層積起厚厚的鈣化物，整個過程和溶洞裏鍾乳石的形成相似。
我們剛到海子邊時，沒風水很靜，水底的珊瑚狀鈣化物可以看得很真切，但水邊的木質觀景台上人排人，沒多少空隙。待輪著我們時起了些風，水麵上泛起了輕微的水波，由於水的波動，水下珊瑚狀鈣化物原本相當規則的造型，那時從觀景台上看下去，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加之我們一向是旅遊順帶著拍景，沒購置拍水下景象必需的偏光鏡，沒偏光鏡，消除不了水波動造成的反光，畫麵顯得零亂，看不清水底的珊瑚狀造型，沒傳達出現場我們所看到的那般非常希罕的景象。
繼續前走，海子的色調逐漸變幻成在前麵熊貓海看到過的綠寶石色調，再往前，當我們來到五花海的盡頭時，水麵的顏色更淡，成了橘黃色。所以，五花海不知道是不是真會呈現五彩色調，但那天我們看見了三組色彩，藍色，綠色和黃色。藍色好理解，是海子的水反射了太陽中的藍色，水越深，反射的藍光越多，水看起來越藍。水淺了，水穿透海子的水，照射到水底原本白色的鈣化物，使其老化成乳黃色，海子水像藍色的絲線，交織在水底鈣化物的乳黃色背景上，織就了翡翠般的錦緞。到了海子盡頭，水更淺，鈣化物曬得更黃，於是就有了那橘子般的黃色。
九寨溝的魅力，除了海子的顏值外，還有水花飛濺的瀑布群。
九寨溝的水從原始森林流來，一路流過大大小小的海子，每一個海子下麵幾乎都有一個瀑布，如果說海子是一位容貌美豔的佳人，伴隨她的瀑布就是一瀑潔白的婚紗。我們在日則溝的那天上午，走過箭竹海，熊貓海，五花海和鏡海四個海子，看過箭竹海，熊貓海，珍珠灘和諾日朗瀑布，加上下午樹正溝的樹正瀑布，共五個瀑布。看過的瀑布中，感覺箭竹海瀑布最容易接近，諾日朗瀑布最宏大，樹正瀑布最多姿多彩，結果，在最容易接近的箭竹海瀑布我們花了不少時間，待中午來到諾日朗瀑布時，瀑布跟前早已是人山人海，我們隻草草地按了幾張，就轉移陣地乘車去了另一條支溝，則查窪溝。
箭竹海瀑布(4)
珍珠灘瀑布(4)
諾日朗瀑布
樹正瀑布(4)
在九寨溝免不了的是人多，每天上萬人的流量，主要都集中在日則溝不到十公裏的下遊，所以平均地說，十公裏中每一公尺範圍內就有一人，如果遇上國慶長假，每天湧入四萬人，每一公尺有四人，幸好大多數人都集中在幾個瀑布周圍，要不，路上真是人挨人了。人是有些多，但我覺得沒啥可抱怨的，九寨溝這樣稀世的景色，每個國人都可以來，再說，其中還有許多靚麗的身影，為周圍的湖光水景添色呢。
九寨溝因溝裏九個藏族寨子而得名，但道路沿線隻看得到兩個寨子，一個是樹正主溝裏的樹正寨，另一個是左邊則查窪溝口的查窪寨，限於時間，沒機會進藏寨，隻在寨外拍了幾張外貌。
下午先乘車去了左邊支溝則查窪溝的長海和五彩池。則查窪溝將近二十公裏長，一路上坡，長海在道路盡頭，半山坡上。長海是一個高山峽穀型湖泊，水很深，顏色深藍，景色和世界各地的高山湖泊相似，不知當初為啥費很大功夫開辟成一個景點。
從則查窪溝下來，交通車直接開往樹正主溝，這條溝裏的主要景點有樹正瀑布，大大小小的海子和蘆葦蕩漾的蘆葦海。眾多海子中，最能吸引我注意的是樹正寨邊上的樹正群海，是一群麵積不大形狀各異的水泊組成的海子群，藍色的水麵，介雜綠色黃色的海埂，畫麵色調豐富，又富於變化。可惜當時沒時間多停留，拍下更多的畫麵。
滿是蘆葦的蘆葦海，是太座念念不忘的景點，也是我們九寨溝一日行的最後一站。早晨交通車開過樹正溝，她一眼看見路左邊金黃色的蘆葦，從那一刻起後麵的大半天中，她時不時提醒，記住下午要去蘆葦海。她說蘆葦海很不一般，但去之前我一直想象不出，蘆葦海和以往所見的蘆葦蕩究竟有何不同，因為早晨我在車右邊，沒看見蘆葦海的景色。
下交通車後來到蘆葦海邊，才明白蘆葦海真的是別有一番風景。準確地說，蘆葦海應該稱為蘆葦河，因為我們看到的是兩山之間，長達兩三公裏的一溝金黃的蘆葦，晚風裏，蘆葦輕搖，蕩漾的蘆海中間，一川溪流，色彩或藍或綠，靜靜地流淌，流向遠方的岷江，最後匯入了長江。我想，在遠方九寨溝入岷江的衝江口那個地方，九寨溝的藍和岷江的綠交匯，該也是一幅難得的美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