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河觀禮

四大文明古國各自在歷史中穿行，唯一留下來，堅持自己古老文化傳統的就是印度。在印度北方邦恒河中遊的瓦拉納和阿西兩河之間，有一座古老的名城--瓦倫納西（Varanasi）。這個名字是由瓦倫和阿西兩個印地語詞拚成的。它是印度教的聖地和印度教徒朝拜的中心。這座城被譽為印度之光，被看作是印度古老文化的縮影，集中反映了印度宗教和文化的特色。尚若靜下心來，慢慢品味這條孕育生與死的聖河，你會從心中感悟到恒河的能量與自然和諧的完美。漸漸地，你會產生一種被這古老的濃濃的印度文明氣氛擁抱住的感受。不論是觀光、祭拜、還是修煉者，那種在冥想中體驗“靈魂出竅”的歡愉，使不少人將魂丟在了這裡。該城居民宗教思想濃厚，不管颳風下雨，從每天清晨四五點鐘開始，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少紛紛來到恒河岸邊洗聖水澡和進行其他宗教儀式。在瓦倫納西新月型的恒河灣修建了大大小小64座帶有很多石階的碼頭，供印度教徒沐浴禮拜之用，這種碼頭又稱伽特,(GHAT)。印度教徒把在這裡修築伽特視為積德行善，歷代王公政要願意在這裡留下善跡，故沿河的大小碼頭連綿六七千米。每天都有上萬人來此沐浴，用恒河聖水洗滌自己的罪孽。尤其是清晨和傍晚，人山人海，擁擠不堪，宛如趕廟會一樣。為了來此觀禮，必須天沒亮就要趕往碼頭。

清早的瓦倫納西在黎明的漆黑中已經開始熱鬧起來,細看馬路和德裏一樣的髒亂差,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鴿子們在天空中自由飛翔著,神牛們也悠然自得地在大街上散著步,小羊們倒是乖巧了許多躲在陰影裡, 還有上竄下跳的猴子們,這瓦倫納西儼然就是個動物樂園。請務必低頭看路,不然會踩著不該踩到的東西。空氣中彌漫著尿騷味,地上有擦不乾淨清晰可見的糞漬。將臉包得嚴嚴實實隻露雙眼睛的小夥子勤快地揮舞著掃帚,恒河邊依然是又髒又臭。但恒河邊那些色彩豐富的建築,以及形形色色的人群,卻是一場視覺上的享受。英俊的小夥子手拿不同法器,麵對著恒河一次次做著虔誠的祈禱,用火,清水和鮮花表達對恒河的崇敬。身後的人敲鼓搖鈴,神秘的宗教音樂在頭頂上蕩漾。小女孩捧著做好的河燈在人群中穿梭推銷,印度人民都是滿臉沉醉,而我們這些顯而易見的遊客則是不停地玩弄手中相機。有幸如願以償地看到了恒河日出,太陽逐漸升起,恒河輝煌的一天就此開始。印度人晨浴開始得太早，他們不覺河水的冰涼，除了男人赤身地沐浴，也見到了一些印度女子穿著絢麗的紗麗浸在河裡放河燈。站在恒河邊,眼前的河水並沒有想像中的乾淨,河麵也沒有想像中的寬廣,這顯然不是一條用來看風景的河。河的西岸是綿延數公裏的Ghat。Ghat就是由河岸伸向恒河的石階,大部分的Ghat是沐浴場,有的則是火葬場(burning ghat), 有的可以通往廟宇, 有的用來曬衣服.河的東岸幾乎就是塊不毛之地,也許沐浴時麵對著東升的太陽朝拜比較重要,沐浴場就向東建造,造成了整個城鎮隻往一邊發展。河裡沐浴的人並不太擁擠,有些人將身子浸在水裡,恭敬地用雙手捧起河水,舉起高過頭頂, 然後慢慢地將水從頭頂淋下.有些人乾脆大動作地在水裡撲騰撲騰,乍看還以為是個比較愚笨的學生學遊泳怎麼學也學不會的模樣。有些人就純粹簡單地在水裡刷刷牙,洗洗臉,當然在水裡洗衣的也不少。看到沐浴的人們大口把恒河水吐出來的時候，腦子裡不禁聯想到了傾入河中的骨灰，這是怎樣一個不可思議的景象！恒河給予印度教徒們足夠的的思考空間，人們在此冥想、感悟生命的本質，放棄物質欲望成全精神生活的追求，卻是我無法全然做到的。一個宗教信仰深厚的國度，總會有一處讓很多人極度狂熱嚮往的地方。在印度，一生能來一次瓦倫納西，喝一口恒河水，在恒河裡洗個澡，是一件幸事。印度教徒一旦有幸在瓦倫納西這個北方的古老名城裡落地生根，便再也不願離去。即使在這條被屍煙彌漫的恒河裡，充斥著外人眼中所看的各種垃圾和火葬後的骨灰，卻仍是他們心目中進入天堂的最佳入口。

恒河兩岸的碼頭上設有許多焚屍場，每天都有不少虔誠的信徒在這裡被火化。印度教徒相信，管理死者時限的濕婆大神常在恒河岸邊巡視，凡在這裡火化者，都可免受輪回再生之苦，升入天堂。為達此目的，家屬們千裏迢迢把親人的遺體運到這裡來，有的病人或老人乾脆在恒河岸邊等死，以求早日得到解脫。我們坐在船上看燒屍，隔岸觀火，但絕對不可以拍照，這是對死者的褻瀆。木頭堆好後,一具紗麗裹身,飾以白花的屍體被抬來了。看見紗麗被撥去,露出最裡麵的白布。屍體架在了木頭堆上,繼續用木頭覆蓋直到屍體差不多被完全掩蓋,便開始燒了。煙很快就冒出來,火焰也燃起,能聽得見木頭在焰火裡的劈裡啪啦,能聽得見抬木頭時勞力的哼哧哼哧,卻聽不見喪失親友的送葬人士的嚎啕大哭,看不見他們臉上的眼淚.。在這裡死亡後火化是件很平靜的事情, 因為他們知道這樣便可以升天，免受輪回來生之苦,直接進入天堂。有人檢查了一具已經快燒成灰的屍體,撿起了一塊人骨。而透過木頭的空隙看見了另一具正在火化的屍體的燒得皮開肉綻的黑手。媽呀,三月之內一定不吃燒烤！

恒河的岸邊，會有無數祈求的目光糾纏著過路人。這群色澤豔麗卻又衣衫襤褸的乞丐，卻是來到恒河邊等死的印度教徒。樂善好施的印度人給他們提供了足夠的食物活著，讓他們挺過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天不再睜眼看這個世界，就可以繼續他們的輪回。他們從GHAT下麵一直排到瓦倫納西的街市，和路邊房上的猴子，路中間站著的牛，組成了瓦倫納西恒河岸邊一道獨特的風景。濃煙和晨浴的祈禱、天祭的歌聲、職業乞丐的眼神、流浪狗、街市邊上的的神牛、岸邊上建築群居住的鴿子和鳥、天空中盤旋的鷹隼、遊人的好奇目光混雜在一起形成了瓦倫納西特有的第三空間，神、人、獸的交響圖畫。那裡有最貼近印度人的現實生活。很多店要脫了鞋才能進去，因為總是要小心那些可惡的神牛糞便，它們無處不在。一些店索性燃起了印度香來驅除這些味道，可總算給遊客們製造了一些宗教氛圍之外不那麼拘謹的樂趣。朝拜的，等死的，或者無關的看客讓這個城市越來越擁擠。瓦倫納西顯然不是欣賞風景的好地方，可他背後的人文精神，製造了諸多奇觀，即使那不被很多人接受，卻吸引了世界各國的觀光客。因為這個濃縮了印度文化的瓦倫納西，最接近天堂，也連接著地獄。雖然來自世界各國的遊客們對這個城市的行為充滿了好奇和不解，可在瓦倫納西的眼中，我們這些靈魂無處寄託的人或許更為怪異和可悲，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