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按照常例給家裏打電話:”爸,這個月的零花錢沒有啦,您給我寄5000元錢吧。打到我的賬號就行。”
電話另一頭,她的爸爸沉默了許久,然後說:”金融危機讓我破產了。因為怕影響你學習,一直沒告訴你。"
聽到這裏,她的眼圈立刻就紅了。
過了好半響,她才緊張地問:“爸爸,您怎麽過?”
沈天賜平靜地說:“我現在在一家電子企業打工,每月1500元。”
沈玉連忙問:“弟弟呢?弟弟還要上學,學費生活費怎麽辦?”
沈天賜無奈地說:“弟弟住校,我和你媽都外出打工,我負責你弟弟,媽媽負責你。“
沈玉關心地問:”媽媽在哪兒工作呢?“
沈爸爸連忙說:”她去北京了。“
她不知所措地問:“我這個月夥食費怎麽辦?計算機課還要上機費呢?如果一下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怎麽辦?”
爸爸安慰她說:“你先跟同學借一下。你媽媽在北京找到了工作,有空可以看看你,母女兩個相互照應一下。你媽媽以前是全職媽媽,這次的工作主要是家政業。小玉,你會不會瞧不起當保姆的?“
沈玉的臉一下紅了,她鎮定了一下,然後說:”反正都是幹活吃飯,沒什麽三六九等。“
沈玉貼出了廣告,把自己的衣服,首飾和坤包打折出售,同寢的女生看到她有困難,熱心的同學紛紛解囊買了她的打折的衣物,這些物品總共籌集了500元現金。
沈玉打電話告訴了班主任老師自己家裏的突變,宅心仁厚的老師借給了她一千元錢。她也時刻留意著招聘廣告。
這天早晨,她在學校的網站上看到一則廣告。北京某知名律所招收半職助理,學曆本科,法律專業優先,待遇從優,地址在中關村。
她回到寢室裏尋求大家的意見。
王穎說:“不知根知底,會不會故意刁難你?我聽說有的私人企業,沒有什麽規章製度,任意開除員工,還不給工錢。”
沈玉自我安慰地說:“橫豎都是沒錢,不如試一試。”
劉心靈驚訝地問:“搞不好你會掛科的呀?”
“不會。”沈玉堅定地搖了搖頭。
王穎關心地說:“邊工邊讀會非常辛苦的。”
沈玉把頭扭過去,她默默地收拾好書包,把要上的課都準備好。
外麵響起了敲門聲,沈玉的媽媽來看她了。
“您來了。”沈玉看見媽媽,十分高興。
她的媽媽嘴角都是了泡,因為水土不服,所以上火了。
“您的嘴怎麽了?”沈玉心疼的問。
“不要緊,一路奔波,有些上火。我已經采了蒲公英,用葉子熬水喝,現在輕多了。”陳雯說。
“媽媽都是為了我,才千裏迢迢遠走他鄉。”沈玉的頭低下了。
“沒關係的,小玉。 我在海澱區找了一家家政公司,接受了一份工作照顧孤身的老人,住在人家裏,一個月包吃包住2000元錢,周六休息一天。”陳雯一付從容不迫的樣子。
“工作累嗎?”沈玉問。
“不累,還有一個護工輪流照顧。”媽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老太太有多重?”沈玉問。
“她癱瘓了,洗澡的時候,我背著她,大約也就一百六十。”媽媽的工作負擔不輕,搬運病人可是一件小心輕放的活,事兒,想想狹小的衛生間該有多不便。
“老太太人怎麽樣?”沈玉想很多病人的精神狀況都不是很好。
“人不錯,懂事理。”陳雯曾經親手照顧過自己的婆婆和媽媽,對照顧老人還是很在行的。
看見女兒低頭不語,媽媽急忙找話題讓她高興起來。
“小玉,你也越來越漂亮了。“陳雯很高興。
“媽媽,我想找份工作,邊工邊讀。”沈玉說。
”在外麵工作不容易,你還是專心學習吧。“沈玉想媽媽工作的時候可能會聽到很多風言風語,頂著很多的壓力,畢竟很多市儈的人都瞧不起當保姆的,把他們當傭人看。
想到這一點,她決定和媽媽共同來分擔生活的壓力。
”無論我幹什麽工作,我都會聽媽媽的話,您放心。“沈玉靜靜地看著媽媽。
媽媽緊緊地抱著沈玉,叮囑她說;"大人吃苦受累都是為了你,不要勉強自己,有的是機會。。。。。。”
沈玉點點頭,說:“我明白。”
媽媽拍著沈玉的肩頭:“你很堅強,一個人遠離故土,來到北京求學這麽多年了。”
沈玉笑著說:”是呀。“
陳雯還是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不放心,她突然眼睛一亮,說:“要是遇到好的師傅就行了。多跟師傅學學本領,學學她們的思想和品德。”
沈玉靜靜地聽著,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在媽媽心裏,她永遠都是一個需要千叮嚀萬囑咐的孩子。
“律師事務所的人都很忙,你也要勤快才行啊。”媽媽一再叮嚀說。
沈玉鄭重地點了點頭。
在一棟高層寫字樓的會議室,一位身穿筆挺西裝,畫著淡妝的中年女子在麵試沈玉。
她一邊看著簡曆,一邊問:”你為什麽來工作呢?“
沈玉說:”我的爸爸做生意虧本了,家裏一分錢都沒有了。媽媽來北京打工,人生地不熟,在外奔波也不容易。我想找份工作來減輕家裏的負擔。”
鄭冬梅問:“你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期望呢?”
沈玉說:“我對幸運沒有太多奢望,但是希望遇到一個公平的上司。”
鄭冬梅不說話,她看著沈玉,衣著樸素, 口齒伶俐。
她看了看沈玉的自薦信,條件還不錯,就點了點頭:“你去翻譯一篇文章,半個小時之內交給秘書。”
沈玉拿過這份英文文章,她坐在電腦跟前快速地翻譯著。翻譯完了以後,她用十分鍾檢查了一下,確信準確無誤,把答案打印出來,交給秘書。
過了一會兒,秘書通知她說:“下個星期一開始上班,試用期每個小時十五元錢,半年後每小時三十元錢。”
沈玉高興地拿著錄取通知書,走了。
律所裏,沈玉正在那裏整理詢問筆錄,她剛麵試了一個客戶。
在這家知名的律所中,她已經連續工作了一個月,每周兩次,一次四個小時。
鄭冬梅是這家律所的合夥律師之一,她早年畢業於中國政法大學,是個資深的律師。
沈玉很佩服她的膽量和學識,做事果斷英明。
鄭冬梅辦理過數以千計的案件,包括嚴重侵犯人身體的暴力案件,例如殺人案等等。她經常出入看守所,公安局,法院,檢察院,與犯罪嫌疑人以及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從法學院畢業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是個標準的事業型女強人。
沈玉見到鄭冬梅進屋,就抬起頭,微笑著打招呼:“您好。”
鄭冬梅從自動飲水機中倒了一杯水,遞給沈玉說:“沈玉,吃飯時間到了。你休息一會兒。樓對麵有個餐館名字叫朵頤,賣的食物物廉價美。今天下班前,隻要你把詢問筆錄治理錄入就行。”
沈玉微笑著點點頭,然後說:“等我完成手頭的活就去。”
“工作也要勞逸結合,不能廢寢忘食啊。”鄭冬梅冷冷地丟下了一句話。
“可是我不一樣啊,這麽好的工作環境,心情也舒暢啊。”沈玉還是牢牢記著媽媽的話,做事要勤快。她是廣東人,皮膚有點發黑,個頭也不是很高,但是人長的非常結實。
鄭冬梅轉身離去。
沈玉立刻停止手頭的工作,把文件擺放整齊。
她從塑料袋裏拿出早上就準備好的飯盒,裏麵裝的是早上從食堂打的饅頭和雞蛋還有腐乳。她一邊吃一邊看著當天的報紙的頭版,有一位港台的大明星要表演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
這時一個與沈玉年齡相仿的女孩興衝衝走進律所,她是鄭冬梅的女兒文靜。
身材高挑的文靜穿著十分高級的絲綢連衣裙,臉上塗著高級化妝品,顯得白淨富貴。律所的人見了她,都對她打招呼。她冷若冰霜,理也不理,徑直地衝進主任辦公室。
她理直氣壯地對鄭冬梅說:“媽媽,給錢,工人體育館有大型演出,我要買票。”
“誰演出呀?”冬梅問。
“費翔,他可是您的偶像呀。”她興奮地歡呼著,一邊學著費翔的樣子邊歌邊舞:“你就像那冬天裏的一把火。”
鄭冬梅被她逗樂了。
“媽媽,下周六,您能跟我一起去看演出嗎?”文靜問。
“我看一下安排吧。”鄭冬梅微笑著回答。
她一邊從皮夾裏拿出一千塊錢,一邊囑托說:“路上開車小心點。”
在律所的餐廳裏,隻有鄭大同和任粉邊吃飯邊聊報紙上的新聞。
鄭大同是律所的合夥人,掌管婚姻家庭合同方麵的事物。
鄭大同說:“快看,一家企業因為職工病假期間參加維權培訓,就以不誠信為借口開除了員工,員工正在打官司呢。”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員工很可能會贏。他們以後做事一定比別人多一份智慧和自信呢。“任粉一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樣子。
“可不是嗎,我們當律師的就是要主持正義。”鄭大同說。
”你發現沒有,文靜長的一點也不像她媽媽。“任粉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她壓低了聲音悄悄地問自己的密友鄭大同。
“告訴你個秘密,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必須保證不外傳。“鄭大同壓低了聲音說。
“我保證。”任粉感到十分的好奇。
”這可是鄭姐一生唯一的遺憾。她沒有生一男半女的。這個千金大小姐是抱來的,她把這個孩子當成了掌上明珠,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鄭大同壓低了聲音,看看周圍沒人,就小聲地貼著任粉的耳朵說。
“都是女孩子,一個一擲千金,一個卻要省吃儉用。”任粉話裏有話,她輕輕地歎惜到。
“沈玉也該明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鄭大同點頭表示同意說。
”冬梅還把她女兒的衣服給了沈玉,這些衣服款式新穎,做工講究,都有八九成新,沈玉都不用花錢添衣服穿了。鄭姐待人多周到呀。“任粉說。
”這回遇到一個好心人,沈玉如果不好好幹,我會瞧不起她的。“鄭大同說。
任粉默然。
兩個多月過去了。
沈玉在辦公室打字,聽到冬梅和鄭大同在交談:”沈玉這孩子做事也穩當,業務也嫻熟。如果她能通過律考,就能做實習律師了,這比律師助理又上了一個台階。“
鄭大同說:”雖說她是本科畢業,但是法學院卻隻上了一年,法律第一專業要四年才畢業呢,她參加律考應該有困難吧。“
冬梅說:”一個人學習困難,兩個人比著學,就有進步啦。文靜也是法學院的大學生,兩個人可以一起學習。“
鄭大同說;"沈玉既然到我們律所工作了,就不能分心參加律考輔導了。文靜倒是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好好學學,參加一個律考班。”
冬梅點了點頭。
鄭大同若有所思地說:“我發現文靜和沈玉好像有些不合。會不會是同性相斥呢?”
他迅速地離開了。
看完演出的文靜,感到非常的高興。
她神秘地對冬梅說:“您知道嗎?報紙上說有個新來的助理把律所的客戶資料都給了別人,律所差點就倒閉了。”
冬梅說:“竟然有這麽可怕的事。。。。。。”
文靜說:“知人知麵不知心,畫龍畫虎難畫骨。媽媽,您還是當心點好。”
冬梅機敏地問:“你有什麽證據嗎?”
文靜一時無語。
冬梅明白了她背後的意思,臉一沉說:"隨便猜疑別人有意思嗎?“
文靜說;‘說不定她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前科呢。您為什麽不查一下她的犯罪記錄?”
冬梅坦然地說:“我問過她的推薦人,沒有什麽問題。”
文靜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冬梅明智地說:“難道一個人犯法,社會上人人都是嫌疑犯?你別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文靜撇撇嘴:“說不定她以前做過什麽不好的事,被單位開除過也說不定。”
冬梅說:“凡事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事做好。陳芝麻爛穀子的一點意思也沒有。”
冬梅快速地離開了。
文靜一臉的不高興,她生氣地跺了剁腳。
在北京一個家屬樓裏。
今天是周六,趙老太太的獨生兒子一周帶著全家來探望媽媽一次,順便把下一周的日常用品和米麵蔬菜買好。
傍晚,趙老太太睡著了,陳雯就到廚房摘菜,鍋裏燉著牛肉。整個屋子都飄著牛肉和大料的味道,讓人垂涎三尺。
陳雯把菜洗好,從高壓鍋裏撈出牛肉,她想;’牛肉質老筋多,必須橫著纖維路切才能把筋切斷,以便於烹調可口。如果順著紋路切,嚼都嚼不爛。鹵牛肉,特別適合老太太的口味。“
她切的牛肉一片一片薄的象紙,香味彌漫在整個屋子裏。
趙老太太的孫子小明走上前聳了聳鼻子,好奇地問:”真是太香了。奶奶,您的菜為什麽做的這樣好呢?“
陳雯耐心地說:'我高中畢業就去飯店打工,開始幾年隻是買菜,切菜,幹雜活,打下手,直到三年後才開始學做。結了婚以後,養兒育女,操持家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要做真正像樣的菜,可是難得的很啊。”
“那麽,您在這裏,隻是照顧奶奶嗎?”小明問。
“對呀,這是我份內的事。”陳雯笑著對小明說。
“大媽,您怎麽一個人在廚房?老人萬一心髒不好,暈過去怎麽辦?萬一出了事故,誰付得起責任?”小明的爸爸錢力生氣地大聲抱怨說。
聲音驚動了裏屋的趙老太太,她醒了。
”看來,您兒子是怕是對我有成見吧。“陳雯快速離開了廚房,她笑著對坐起身的趙老太太說。
”甭理他,他八成是遇上了什麽不順心的事,沒事找事!你別往心裏去。“明事理的趙老太太護著這個像她女兒一樣的外地人兒,她生活中的夥伴兒。
她氣呼呼地管教兒子:“我癱瘓這麽多年,換的保姆就像走馬燈一樣多,誰好誰壞,我心裏最清楚。好容易遇上體貼能幹的人,你可不能給我氣走了!”
陳雯走到床頭,拿起一個本子,上麵寫著緊急時刻的聯係電話和注意事項:洗澡,翻身,喂藥,做晚飯,洗衣,洗碗,打掃衛生,幾乎一切和病人相關的事情她都要去做,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留在老人身邊。
她做完一項工作就在上麵打個對勾,保持著良好的記錄。
全家人吃完晚飯,陳雯把老太太的碗筷清洗幹淨,把做完飯的灶台也順便搽洗幹淨。
她又給老太太端了杯溫水,讓老人按時服藥。
她看到老人換洗的衣服堆在那裏,就笑了笑:”大媽,我去洗衣服了。“
裝衣服的籃子裏有小明的兩條牛仔褲。按照規定,護理病人的家政人員不需要清洗家屬的衣物,可是陳雯心地善良,並不把這種小事放在心上。
趙老太太通情達理,心存感激:“謝謝您,沒有您幫忙,我家這日子還不知怎麽埋汰呢。”
陳雯連忙說:”給您一個幹淨整潔的衛生環境,您不也就健康長壽嗎?“
陳雯就像一縷陽光,讓趙老太太孤寂的晚年生活中充滿了溫暖。
趙老太太說:"別忙了,早點兒歇著吧。今兒晚幹不完的活兒,明兒個有的是時間。您的健康和快樂也是我們的福氣。”
陳雯對著老太太笑了,她說:“恭敬不如從命,您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趙老太太笑著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