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妮妮 （4）妮妮的學校

 

妮妮小學是在密西根卡城開始的。金伯利小學。

 

開學前的夏天，全家都處在入學準備狀態。帶妮妮買書包，妮妮挑了Hello Kitty, 粉紅色，巨大，背在背上，像舊社會扛長工的。妮妮爹忍不住笑，被妮妮媽厲色製止。這是妮妮對上學讀書的嚴肅態度，不能嘲笑，不能打擊妮妮積極性。

 

妮妮對學校是嚴肅認真的。開學第一天，妮妮穿上最喜歡的新衣服，背上書包，裏麵是新鉛筆，新橡皮，新的一切。妮妮站在路邊，迎著校車來的方向，看得出緊張和期待。妮妮爹嗎分立兩側，一樣緊張，一樣期待。看看妮妮，明明還是個baby，昨天晚上還抱到床上睡覺呢，今天怎麽突然就上學了？

 

妮妮爹媽這幾天告訴妮妮，學校和幼兒園不一樣。要學習知識，要守紀律，要尊重老師，尊重同學，還有愛護夠公物。本來還想說說雷鋒之類的，但覺得說不出什麽內容來，就算了。妮妮有一搭無一搭嘻嘻哈哈地應付著，忙著玩自己的，看自己的。此刻看著妮妮一臉正經，知道妮妮認真了。妮妮不怎麽說話，依然攥著妮妮爹的手，很緊。

 

妮妮爹想起自己第一天上學。一個人稀裏糊塗找到教室，混了一上午，領了課本回家。晚上妮妮爹的爹給妮妮爹的書包上書皮，用毛筆寫上語文，算數。 妮妮爹美極了。沒過多久，妮妮爹的爹進了秦城。此後妮妮爹自己包書皮，但書皮上沒有毛筆字了。

 

妮妮爹不會寫毛筆字，妮妮的書也不需要書皮。但妮妮爹會把一切給妮妮。此刻妮妮爹緊緊地攥著妮妮的手。

 

校車來了。老師下來迎接新學生，妮妮仔仔細細爬上車，透過車窗向我們擺擺手，就坐下了，望著老師的方向。妮妮爹媽開車跟在後麵，到學校，一路攝像。隻見妮妮拉著老師的手，走下車，頭也不回，跟著老師和一大群新學生走進學校。

 

妮妮是小學生了。那年妮妮五歲。

 

卡成小城，二十萬人口，有三所大學，一個大製藥公司，所以教育水平不低。學校很簡樸，就像這座城市。但老師非常好，一心教學生，也會教，教學質量極高。老師愛學生，給學生的評語像是母親對女兒說話。學校年終聯歡演出，每個年級全體學生一起上台演出，讓妮妮爹大吃一驚。每個學生都有機會。平等的機會。妮妮爹當年要是在這兒上學，不定修成什麽了呢。

 

有一天妮妮爹和妮妮聊學校，妮妮邊做手裏的事邊應和著。妮妮爹問了一句誰是班裏最好的學生，妮妮隨口說老師說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妮妮爹愣住了。

 

妮妮爹是被感動了。這就是價值。普世的價值。每一個人的價值。妮妮爹從小受的教育是沒有個人的。沒有自己。隻有雷鋒，劉文學，草原英雄小姐妹，當然還有毛主席。沒有自己， 看不見自己，以致到現在每天早上照鏡子不看自己的眼睛，隻看胡子頭發。妮妮的個人價值決定了妮妮會尊重每一個人，善待每一個人，公平平靜地做人做事，不會像妮妮爹整天嫉賢妒能，攀比較勁，斤斤計較，自私自利。

 

妮妮這一句話，讓妮妮爹看到中美教育的根本區別。慶幸，妮妮生在美國，在金伯利讀書。

 

妮妮喜歡學校，喜歡上學，金伯利小學的第一年是重要原因。

 

妮妮小學一年級結束後，全家搬到芝加哥北郊。妮妮在橡樹溝小學開始二年級。妮妮爹問學校需要什麽手續，學校說填個表就來吧。讀了三個月，搬家了，妮妮同學還沒認全就轉到鄉溪小學。聖誕節收到橡樹溝小學老師寄來賀年卡，裏麵有全班合影，和每個小朋友寫給妮妮的祝福。老師寫到，我們都很想你，希望你喜歡新學校，新朋友。妮妮眉開眼笑。妮妮爹媽淚上眼角。

鄉溪小學很年輕，老師也大多年輕，朝氣蓬勃，漂漂亮亮。 妮妮就是那時候開始注重外表，越來越漂亮了。木坪初中和鄉溪小學連在一起，所以從小學到初中隻有課程變化。初中為了讓孩子們將來適應高中生活，課表按高中方式排，妮妮整天抱著城磚一樣的課本在不同教室間跑來跑去。初三時妮妮腳傷，拄拐，同學們就抱著兩快城磚和妮妮一起跑。妮妮到現在的朋友多數是初中開始的。

妮妮在史蒂文森讀高中至今。另一個級別。四千多學生，體製就像一個college。複雜的課程表，四五十門AP課，令人眼花繚亂的課外活動。妮妮和小夥伴兒發起一個歌儷俱樂部，一忽悠就來一幫人。跳水課，妮妮站在五米跳台上就往下跳，大大出乎妮妮爹嗎意料。妮妮參加擊劍隊。雪白擊劍服裏的妮妮， 抱著頭盔，手執佩劍，凝神屏氣的神態，深深印在妮妮爹嗎記憶裏。每天去學校接妮妮回家看到連成片的運動場和場上奔跑的學生們，妮妮爹嗎就要為健康向上的美國新一代感概一番。妮妮在這裏學會負起責任，學會照顧自己，學會照顧他人，學會談戀愛，學會一個人開車赴宴。妮妮在這裏出落成美麗大方的姑娘。

妮妮的學校，也是妮妮爹嗎學習妮妮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