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作者：葉蔓菁
五妹兒死的時候是11歲，她是得狂犬病死的。得知這個消息後，我不知哭了多少回，那一年我才七歲。我哭，是因為她是我的小夥伴，住在鄰近的一大幫孩子天天一起玩耍，我們一起在田溝裏抓田螺，一起摘萬壽樹的果子，一起到生產隊幫大人剝桂圓肉。她就這麽沒了，她長得那麽好看，還那麽善，她跟誰都是那麽善，誰都喜歡跟她一起玩，然而這樣一個人就這麽沒了。
大人們說，她是在村裏的平地挨狗咬到的，平地就是村裏曬稻穀的地方。她在那裏學騎自行車，突然跑來一條大狗，把她嚇了一跳，自行車沒控製穩當，她急忙從車上下來，正好踢到大狗，大狗就在她小腿上咬了一口。一個星期之後，她開始學狗叫，然後被關到醫院裏，大人都說她非常慘，幾天之後就死去了。
我常常默默地哭，不僅難過，還很害怕，是非常害怕。因為以前總覺得死亡是屬於很老的人的事情，人們說老人死去就是“百歲”，一百歲才會死，我們小孩子離一百歲還遠著呢。然而，我才知道，原來死亡和年齡沒關係的。
那一年我剛剛上小學，我變得悶悶不樂，我發現鄰居家的小夥伴也都這樣。一天，我們寫了作業，都來到阿九家門前的空地上玩，平時我們玩敵敵撞，玩跳大海，或者玩捉迷藏，總是大說大笑，很熱鬧。然而，再沒人大聲說話，大家都坐到大石頭上發呆，或者唉聲歎氣。
記得陳妹問我：“葉三，你怕嗎？”
後來，老牙的媽媽來了，她是來找老牙的。老牙之所以得這個外號，是因為他出生時就已經長有一顆牙齒。老牙抓著他媽媽的手，乖乖地走回家，他媽媽在低聲地和他說話，不知道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又看到老牙的媽媽來到阿九家門口，阿九的媽媽走到門口，她們兩個在說話，她們一邊說，還時不時用手指了指坐在大石頭上的這幫孩子。我知道她們在說我們，但是不知道她們說些什麽。後來阿九的爸爸也出來了，我聽到他說：“要想想辦法才行，不能這樣下去的。”
第二天晚上，阿九的爸爸挨家挨戶叫我們小孩子都上他家，我老爸說：“去咯，聽叔叔講故事。”
阿九家的客廳裏坐滿了人，全是孩子，有二十多個，每一個孩子都有一張小板凳，很多板凳都是從別家借來的。阿九的媽媽拿出一個小籮筐，裏麵裝著花生、紅棗、桂圓。她把這些好吃的東西分給大家，每個人手裏都拿到幾個，都抓在手裏不舍得吃。阿九媽媽說：“吃咯，很好吃的。”於是我們剝來吃。
阿九爸爸開始跟我們講故事，講他童年的故事，他小時候家裏很窮，就靠老爸耕田種地，他的媽媽身體不好。他很貪玩，一天他在外麵玩了一天，回到家後得知媽媽死了，那一年他才五歲。他說看著爸爸一晚上頭發全白了，太傷心難過了。
“難過又怎樣？得活下去啊！”
“做人，就要好好活著，要開心地活著。”
叔叔講的話很多，很多話都淡忘了，但這兩句我一直記得。
轉眼間，40年過去了，我早已離開那個地方，不知道阿九的爸爸身體好嗎？老牙的媽媽身體好嗎？他們有70多歲了。
下次回國，一定去看看他們。
（2018年3月15日）
家鄉的圖片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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