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愛又恨蒲公英
作者:葉蔓菁
當年剛來加拿大時,正是初春時節,一片片草坪上開始變綠,有的草坪上還長著一朵朵小花兒,紫的、紅的、粉的、黃的……特別好看。有一天我在租住的房子附近散步,在小街上走著,遇到一位老太太,她正在她家門前的椅子上曬太陽,我跟她打招呼並閑聊幾句。看到她家草坪上長著金燦燦的小花,我就說:“你家草坪真漂亮!我喜歡那些黃色的小花。”沒想到老太太一臉不高興,冷冷地說:“那是野草。” 老太太的反應讓我有些納悶,後來才慢慢知道原委,原來那些小黃花是蒲公英,在加拿大,如果你讚揚別人家草坪上的蒲公英漂亮,就如同稱讚臭鼬可愛一樣,會讓人覺得你是多麽的虛偽。其實那純粹是誤會,我當時剛來這裏,是真心覺得蒲公英好看。
後來我才逐漸了解到加拿大人是多麽討厭蒲公英。在加拿大,如果誰家門前的草地上開著星星點點的蒲公英小花,特別是那些小黃花開得特別多,一簇一簇地在陽光下燦爛開放,雖然稱得上好看,但那是很丟臉的事情,因為這證明了房子的主人沒有認真打理自家的草坪,不把雜草及時除掉。蒲公英就是雜草的一種,並且是最可恨的一種,盡管它有好看的花朵,可是太多了,到處都是,它們的繁殖能力強得讓人咬牙切齒。
當蒲公英的小黃花一謝,花梗上就變成一個圓圓的、毛絨絨的小球,一個個小球上就是許許多多的蒲公英種子,風兒一吹,種子輕飄飄離開花梗,隨風起舞、飄蕩,就像一個個乘著小小降落傘的小精靈,到處飄啊飄,它們愛降落哪裏就降落哪裏,鄰居家的草坪當然不會幸免。到了明年,鄰居家的草坪上也就是蒲公英的花床,必須及時拔它,否則它們會越長越多,越來越難拔。
拔蒲公英是一項相當艱巨的工作,用小鐵鏟把根鏟斷?那是不行的,過一、兩個星期,那餘下的根部會冒出好幾棵蒲公英來呢。它的根到底有多長?有人曾經試圖把蒲公英連根挖起,用鋤頭挖,最長的20多厘米長根底下還是斷掉的,它到底有多長?誰也不知道。為了對付如此頑固的蒲公英,市場上就出現各種各樣的挖蒲公英的工具,帶夾帶爪的,樣子各式各樣,但沒有一樣工具能幫助人們痛快地除掉草坪上的這種雜草。
後來我買房子了,我也曾辛辛苦苦地拔蒲公英,拔到最後,我最終不得不承認“我輸了”,因為拔完之後它們照樣長出來,並且是很快就長出來。小黃花啊小黃花,看到你們我就覺得頭皮發麻。蒲公英是好看,可是讓它們長在自家草坪上鄰居的臉色就不好看啊!
然而,突然有一天,我不再討厭蒲公英了。
那是一個大夏天,我花了整整一個上午,把草坪上的蒲公英又拔了一遍,我把拔到的蒲公英放到一個黑色的垃圾袋裏,放到房屋外西曬的牆角,烈日之下又悶在黑袋子當中,過幾天它們就會變成一堆肥料吧,我就可以用這些肥料種菜。可是,過了一星期,我打開袋子,裏麵的蒲公英還是綠色的,隻是有些蔫。我沒有把垃圾袋口封上,以為讓太陽曬它們兩天,它們就會變幹的。然而過了兩天,我到牆角一看,讓我驚訝不已的是,一朵朵小黃花在垃圾袋裏燦爛地笑呢!這是怎樣的生命力啊!不得不對它們產生敬畏的心情。
一天我去探望正在生病的露西,她得了癌症。她從她家冰箱裏拿出一袋東西,她說:“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我打開袋子,原來是一條條植物的根,我說:“是花旗參吧。” 她說:“不是花旗參,這是蒲公英的根。有人告訴我用蒲公英的根煮水喝,可以抑製癌細胞的生長。” 原來蒲公英是個寶啊!蒲公英居然能抑製癌細胞,也許真是有道理的,它們有那樣強大的生命力,一定是不尋常的物種。於是,我不再討厭蒲公英,還覺得它們長得蠻可愛。
據說蒲公英原本隻生長在中國,當年馬克 波羅到中國旅行時,看到中國人用蒲公英的葉子煮水喝,這樣子治療感冒,於是馬克 波羅把蒲公英帶到歐洲,從此歐洲才有蒲公英。歐洲人,特別是東歐人一直有用蒲公英治療感冒的習慣。後來歐洲人來北美開發新大陸,又有人把蒲公英從歐洲帶到北美。可是人們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是,蒲公英在中國和歐洲都長得乖乖的,自然繁殖的數量不會太多太快。然而蒲公英到了北美就不一樣了,它們繁殖得特別快,今年這裏才長幾棵,明年很有有可能就成為一大片。它們就像野火一樣不斷地擴張,不斷地占領植被的地盤,以至於現在人們談蒲公英色變。
可是,也許蒲公英真的能對付癌症呢?誰去研究這個?也許有人正在研究吧?也許有一天,種植蒲公英並生產蒲公英的製品會變成北美的一個重要產業?
這是露西給我看的蒲公英的根,不知道他先生去哪裏挖來的,估計是最老的蒲公英了
這是加拿大人司空見慣的場景了
花兒是好看,可是這毛絨絨的大軍,是不是太有氣勢了呢?
(2016年5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