噥噥花語：太陽花
by 葉蔓菁
我小時候家裏有一床漂亮的被麵，大紅花、綠葉子。
“好美啊！”我經常感歎，但有一天，我跟媽媽說：“被子上的那些花應該是假的，根本就沒有那樣的花。”我見過學校裏的扶桑花、大廣場的木棉花、老家豬圈旁的芙蓉花，水井旁的牽牛花，還有河邊那些小野花，從來沒見過被麵上的那種花。
媽媽說：“那是牡丹花。”
一天，我從鄰居妹兒家門前走過，突然看到她家廚房屋頂上有一盆花，深紫紅色，好漂亮！我走了過去，踮起腳想仔細看，正好妹兒的媽媽從廚房出來。她拿來板凳，站上去，把花盆取下來，放到地上。
我蹲在地上，湊近一看，這不就是我家被麵的牡丹花嘛！我說：“這是牡丹花！”
妹兒跑了過來，說：“不是牡丹花，是太陽花。”
“你找一個花盆，我拔幾棵給你，它很容易長的。“
我急忙回家，老爸找來一個生鏽漏水的搪瓷杯，去河邊裝了一些泥。我拿著這個花盆去找妹兒，她媽媽挖了幾棵，幫我種到杯子裏，又澆了一點水。我把它放在門口的台階上。
一天妹兒跟我說：“太陽花可以染嘴唇的。”
“染嘴唇幹什麽？”
“好看啊！演牛娘戲的丫鬟小姐都是染嘴唇的。”
她從我的花盆裏摘了一朵太陽花，用手指揉捏一下，幫我塗到嘴唇上，我也摘一朵，也幫她塗，然後找來鏡子，擺出各種神態，太好玩了。
在秋天太陽花種子掉到花盆裏，第二年春天新苗就會長出來。我和妹兒兩家每年都有一盆漂亮的太陽花。
那時我上小學，特別喜歡畫畫。經常一個人躲在屋裏，用太陽花給自己化妝，把嘴唇塗紅，又塗一點到眼皮，用特別軟的畫筆描一下眉毛，然後對著鏡子，在美術本上畫自己。畫完就用水把臉上的紅顏色洗掉，把畫像藏起來。一天二姐找什麽東西，把我的畫像翻了出來，她居然認得那圖畫裏畫的是我。雖然是對著鏡子畫的，其實還是往美裏畫，眼睛畫得很大，嘴唇更好看，沒想到畫得還像自己，心裏早已樂開了花。
上初中後我變得一門心思隻想讀書，我想考大學，因為考上大學就有可能到大城市去，於是把一切不務正業的東西都扔了，包括我的風景畫、我的自畫像，以及收集了好幾年的植物標本，全都扔了，並且再也不種太陽花了。
很多年後我在加拿大，一天在路邊的一個花壇裏看到那久違了的、很像牡丹的小花，太激動了！不久我種了一盆，偶爾摘幾朵當口紅用用，還常常對著太陽花發呆，想起自己小時候。
加拿大冬天太冷，入冬前需要把太陽花的種子收集起來，存放在室內，等來年四、五月撒到花壇或花盆，它就會長起來。以前的太陽花隻有深紫紅色，現在各種顏色都有，黃色、大紅、粉紅、白色，單瓣和重瓣的都很漂亮，可我還是深深地喜歡著深紫紅色的重瓣太陽花，那是我心目中最美的花。
於多倫多 2022-6-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