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恩難忘（一）
作者：葉蔓菁
閉起眼睛，我就能想起我的幼兒園來。
那是1970年代中期的岑溪縣城，一條柏油馬路從縣城的汽車站開始，一路下坡、蜿蜒往東延伸。柏油馬路兩旁長著一棵棵紫荊樹，樹上掛著一朵朵紫荊花，清風吹過，落英繽紛。紫荊樹的掩映中，街旁有一排不起眼的白色樓房，前門總是大開著，從門口走進去，總能留意到樓房後麵一個花壇裏有一大叢芳香四溢的茉莉花，再往裏走，經過一個漂亮的拱門，就能看到一個開闊的院子，這裏就是我的幼兒園。
那時候我讀小班，小班的那幾間教室在院子的左邊，中班和大班的教室在院子的右邊，院子中央靠左一點有一個表麵是黃顏色的圓型水塔，水塔下有一棵總是開著粉紅色花朵的小樹。
小班的教室門口有幾棵高大的榕樹。榕樹長著厚厚的橢圓形葉子，還長一個個指尖大小的圓果子。果子掉在泥地上，幼小的我常常把果子撿起，裝在口袋中。阿東和天德是我的鄰居，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他們經常跟我一起撿榕樹果子，還說榕樹果子好吃，他們都吃，說有點點甜，我不吃，因為怕髒。
老師隻允許我們在榕樹四周玩耍，不允許去到水塔的位置，誰要是跑到水塔那邊一定是會被批評的。可是我總偷偷溜去，就是想看水塔下那棵小樹的花朵，粉紅色，很漂亮。
幼兒園的教室後麵有一塊菜地，平時老師不許我們去教室後麵玩耍，但有一天我們偷偷溜去，因為阿東他們發現菜地裏埋著一根紅薯，我們想把紅薯挖出來吃。我們三個人用手指拚命地摳紅薯旁邊的泥土，可是沒有工具，小木棍都沒有，直到老師發現我們，我們還是沒能把紅薯挖出來。老師說：“你們不能去那裏玩，你們不是乖孩子。”
放學了，孩子們排著隊伍，手拉著手，跟著老師離開幼兒園回家。我、天德和阿東到了父母的工作單位的大門口，我們往大門裏進，跟老師說再見。快到家了，阿東說：“幼兒園那菜地裏的紅薯，你們還要不要？” 天德說要，我也想吃紅薯，於是我們三個返回幼兒園，一路上沒碰見老師。
我們在泥地上挖啊挖，都忘記時間了，也忘記肚子已經餓了，後來看到李老師急匆匆地跑來，她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樣子，她又焦急又高興地說：“哎呀，你們三個在這裏啊！你們的爸爸媽媽沒看到你們，到處找，都急死了。” 我們馬上就要把紅薯弄出來了，被老師一把抓著，拽著往家裏送，半路上遇到我們的家長，家長把我們一頓狠批，我知道了我們不是乖孩子。
學期結束了，老師給乖孩子發獎狀和小紅花，小紅花是用大紅色或者粉紅色的皺紋紙做的，把皺紋紙折疊起來，再用一跟小鐵絲係著，很好看。我們三個當然沒份，阿東和天德根本不在乎這個，可是我在乎，我不喜歡獎狀但我喜歡小紅花，粉紅色的小紅花和水塔下那棵小樹上長的紅花很像，我想拿在手裏。
放學了，我們排著隊伍，很多小朋友手裏都拿著獎狀，獎狀的一端都係著小紅花，我羨慕極了，難過極了，眼淚就管不住，開始往下掉。
回家的隊伍馬上要起行了，突然看到李老師急急忙忙從教室走出向我走來，她手裏拿著一朵粉紅色的小紅花。她說：“葉蔓菁，別哭，這是給你的小紅花，剛才老師忘記給你了。” 我拿到小紅花，轉哭為笑。那朵小紅花不像別的孩子的小紅花那樣是用小鐵絲係的，我的小紅花是用毛線係的，毛線的顏色和老師穿的毛衣的顏色是一樣的，她當時就穿著那件毛衣。
我拿著小紅花很開心，因為我以為我也是乖孩子。阿東和天德一直怪怪地看著我，還說：“啼哭貓是著數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