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路》第122章 苦澀生活

長篇小說：《路》第122章 苦澀生活

作者：葉蔓菁

沿著塘埂走到山腳，就是阿珍家的廚房。阿珍正在大灶前燒火，兩個大鐵鍋裏是喂豬的潲水。

 

“阿珍！燒潲水啊，你養幾多頭豬？”

“阿蘭，你幾時回來的？養四頭。”

“早上回來的。我找你，想問你一個事情。”

“什麽事？”

“我打工的工廠在過年後招工，你想去打工嗎？”

“……” 阿珍低頭，沒有立即回答。

“你想去嗎？想去的話，過年後我們一起去。”

“我準備出嫁了。” 阿珍說著，滿臉愁容。

“出嫁？什麽時候？”

“農曆三月初。”

“哦。你嫁去哪裏？”

阿珍走到廚房門口，朝外麵看了看，看到門外沒人，轉身回來，和石蘭說：“嫁去山頭，很山的。那個人年紀很大的，都四十三歲了。”

“你願意啊？”

“我二叔二嬸同意了，人家給八千文的禮金。” 八千文就是八千塊錢。

 

在農村，有的家庭給孩子算八字，如果八字先生說，父母孩子之間有“形克”，孩子就不能把父母喊“爸媽”，隻能喊“叔嬸”。阿珍的二叔二嬸，其實就是她爸她媽。

 

“我二叔二嬸同意了的，我們不講這個，他們馬上回來了。” 阿珍說著，石蘭看到她的眼睛裏閃著淚花。

 

看著阿珍瘦小的臉，矮小的身材，石蘭不知道該和阿珍說些什麽，她的心裏又襲來一陣難受的痛覺。

“這是命，我的命就是這樣的。我不去打工。”阿珍說。

 

石蘭坐了一會兒，很想和她說：“你出去打工，幹上兩年，也能賺到那個錢。” 可是，又想到去廣東打工的話，工廠裏成千上萬的打工姐妹都因為找不到對象而發愁，那麽多年輕的女孩子把最年輕、最靚的幾年時間統統都花在機器旁、流水線邊上，從而錯過擇偶的大好機會。看到阿珍愁眉不展，石蘭咬著嘴唇，沒有和阿珍多說什麽。

 

“剛才我經過梁仔家，三婆好像生我的氣了，我沒有得罪過她啊。”石蘭問，想弄明白三婆為什麽把垃圾掃到她身上，也許阿珍知道原因吧，就把剛才遇見三婆的經過告訴阿珍。

 

阿珍說：“梁仔和他老婆到外麵打工都四年了，從來沒給家裏帶回一個錢，還把三個小孩子留在家中讓三公三婆帶，三公三婆這麽大年紀，又要耕田，又要幫他們帶理三個孩子。我時常聽三婆罵：巨地就出去逸咯，等我地在家做奴做馬……（他們就出去外麵享受，讓我們在家做奴做馬）。可能她惱火出去打工的人吧，就把垃圾弄到你身上，我猜的。”

 石蘭問：“梁仔在外麵做什麽工作？”

“做什麽工？今年農忙時他回來幾天，看樣子在外麵就沒有找到什麽好活幹。”

“這樣啊！他老婆沒一起回來？”

“沒呢。”

 

聊了幾句，石蘭說走了，要回家幫忙做飯，出來大半天了。

 

經過梁仔家的後院，從破破爛爛的院牆看進去，看到梁仔的大女兒和小女兒抬著一隻木盆，盆裏裝滿了剛洗幹淨的衣服。她們把木盆抬到院子一側的竹竿架下，把衣服晾上去。她們兩個大概五到七歲，個子剛夠把衣服甩到竹竿上。梁仔的兒子才兩歲多，捧著一隻飯碗，拿著一隻調羹，坐在廚房門口的一張小板凳上，正一勺一勺地舀碗裏的米飯往嘴裏送。看到三婆正在廚房裏忙碌著，估計在煮晚飯吧。走了幾步，看到三公挑喂豬的潲水到豬欄喂豬。

 

“三公，你家養的豬很大隻哦。”

“啊，就養這兩隻豬。”三公一邊用大勺子把潲水舀到豬欄的食槽裏，一邊和石蘭講話。那兩隻大肥豬看到送潲水來了，從豬欄的地上爬起來，走到食槽邊嘟嘟地吃起來。

 

她沿著石階往家走，走到山坡上，站在老龍眼樹下往村裏看，看到村裏一座座青磚房、泥磚房要麽密集地聚集在大平地旁，要麽零零星星地散布在山腳下、山腰中，房屋的煙囪冒出縷縷炊煙。仔細觀看，全村七、八十戶人家，隻有兩、三戶修建了新式的水泥鋼筋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