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路》第121章 封建思想

長篇小說：《路》第121章 封建思想

作者：葉蔓菁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於是趕緊走，千萬不能碰到村裏的什麽人，否則那會讓人笑話的。還好，一路上沒碰到人，她估計自己的眼睛都紅了，盡力控製自己的喉嚨才不至於哭出聲來。

 

她不想直接回家，不能讓家裏人看到她那雙流過眼淚的眼睛。她從山坡上直接往菜地走去。到了菜地，看到菜地對下去的山腳下有一些挖起的黃泥，一條新修的小路通到那裏。她沿著小路走了下去，這裏就是挖水井的地方，但還沒有開始挖水井，隻是把四周的灌木、石頭清理掉，把地麵修平整了。她猜也許要等到日子先生選定的日子才開始正式挖的，這是動土的活，選看日子是肯定的。

 

在山腳下轉了一圈，她又往山坡爬去，半山坡上有一塊很大的花崗岩。出去打工之前，她常常到那塊花崗岩上坐，那裏是個風口，夏天的時候很涼爽。這塊花崗岩有一張床那麽大，遠遠看來就像一朵大蘑菇，“蘑菇”腳下長著一簇芒花，一支支潔白的芒花團在午後的山風中搖搖晃晃。

 

她坐在花崗岩上，又想起剛才大娘和她說的話，“他們不會要你做伴娘的……”，大娘的話，把她的心深深地刺痛了，讓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小時候曾經深深經曆的記憶……

 

小時候，每逢去喝喜酒，吃完晚飯後，大人就會喊：“隻隻儂兒仔聽聞了啵，準備搶果子地豆啦。” 每個小孩子聽到這，都會高興地聚集到新房裏，要是人太多就隻能擁擠在新房門口。

 

新娘子坐在床邊，一些大嬸們把紅棗、龍眼幹、荔枝幹這些果子，和把殼染成紅色的地豆（花生）兜在衣服前下襟，抓一把向床上撒去，撒一把說一句吉利話：“阿一是隻仔，阿二又是隻仔，阿三是隻妹兒仔……”。這時候，總是讓男孩子們先到床上去搶果子地豆，而女孩們則總是被大人用力扯住，等男孩子們滿床爬，都搶到果子地豆了，大人才把抓著女孩子的手放鬆，有時候女孩子能搶到一顆小小的地豆，有時候什麽都搶不到，隻能委屈，甚至抹眼擦淚。小小的石蘭，其實不是很在乎那些果子地豆，她隻是委屈，每次搶果子地豆都能讓她又體驗一次那樣的委屈。那時候小，她說不太清楚那是怎樣的委屈，等到長大了以後，她才明白，那，其實就是男尊女卑。

 

讀初中時，她曾經和班主任唐老師說過搶果子地豆的經曆。唐老師說那是封建思想，封建迷信加上男尊女卑，迷信的想法就是如果男孩子先搶到果子地豆，新娘將來就會先生下一個男孩子，男孩子是家庭的依靠，女孩子最終是要嫁出去的，家裏依賴不上的。

 

在花崗岩上坐了一會兒，十二月底山風挺冷，不能久坐在石頭上。她突然想起阿珍，過去找她聊幾句吧，這麽想著，又往山坡的老龍眼樹走去。山衝裏的冷風，早已經把她的眼睛吹幹。

 

順著石階往山坡下走去，到了山腳，沿著一張小小的池塘邊走，阿珍家就在池塘邊山腳下。

 

快到阿珍家了，經過梁仔家的平地，梁仔的媽媽三婆正拿著一個大掃把掃平地，她隻管低頭掃地，把地上的垃圾都掃到石蘭的身上。石蘭不敢懷疑她是故意的，都是鄉裏鄉親的，平時關係都好的，有什麽理由故意把垃圾掃到她身上呢?

 

“三婆，吃夜啦？” 吃夜，就是吃晚飯。

三婆根本不理她，繼續把垃圾掃到石蘭的身上，石蘭隻好趕緊離去，去找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