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路》第109章 又見慈母

長篇小說：《路》第109章 又見慈母

作者：葉蔓菁

她的眼淚早就流得一臉都是，又大聲地哭喊幾聲，有什麽用呢？隻好把竹框留在一棵鬆樹下，拿扁擔當拐杖，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捂著肚子，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挪動。

 

天已經很黑了，月亮已經轉到山頭的後麵，山衝峽穀裏是那麽黑暗，她隻能摸索著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快沒有力氣的時候，她聽到阿娘的喊聲：“阿蘭兒啊，你在邊度（哪裏）？阿蘭兒，你在邊度？阿蘭……”是阿娘的聲音，她不停地呼喚，讓石蘭的眼淚嘩嘩地下，趕緊扯盡力氣回應著：“我在這……”

 

阿娘打著手電筒，終於看到石蘭，就一邊跑過來，一邊喊：“啊呀，你做事物跑來這裏？嚇死我囉！”

 

有了阿娘在身旁，她酸軟的手腳有了些力氣，在阿娘的攙扶之下，終於回到家中。

 

阿伯不在家，他在姑姑那裏住一晚上，因為第二天一大早要和姑丈再去一趟瓦窯，因為廚房屋頂的爛瓦片比估計的多，他們要用木車再拉不少瓦片回去換到屋頂上。

 

阿娘出去找石蘭的時候，都不敢告訴她爸爸，生怕他擔心石蘭出事而又有什麽意外發生，他本來就已經是半傻的。阿娘出去找石蘭前，把半袋子花生倒到一個簸箕裏，讓石蘭爸爸剝，告訴他過年的時候做湯圓，要花生米作湯圓心。

她們回到家的時候，石蘭爸爸正坐在一張凳子上專心地剝花生。

 

弟弟已經把飯煮熟，把青菜也洗幹淨，正坐在一張小書桌上寫作業。他看到姐姐和阿娘回來，就問：“姐，你去哪裏了？”

“沒事，你寫你的作業，”伯母說。

 

阿娘找來紅糖，搗碎一塊薑，煮紅糖薑湯，又燒熱水，讓她去洗個澡，把身子洗暖和了。

 

石蘭洗過熱水澡，坐在飯桌旁捧著一碗紅糖薑湯喝，突然喊：“阿媽！”才發現喊錯了，弟弟笑她：“姐，你把阿娘喊成阿媽了。”

阿娘也笑了，說：“按老規矩，小孩子喊錯了大人是要應的。你們都是小孩子，我應了，哎。”石蘭也笑了，她問：“你們怎麽知道我去狗兒衝的？”

 “阿珍告訴我的。我到村裏去找你，碰見阿珍。”

“哦。”

 

石蘭捧著紅糖水，和阿娘說：“我知道有些人家裏，總是互相吵架，爭得很厲害的。但是我們家的人從來不爭吵的，個個都很好的。”

“那是，”阿娘說，“你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

“我們和那些人家不一樣。”

 

石蘭的爸爸剝完花生，把簸箕放到飯桌上，就回到小板凳上，呆呆地坐著。平時總是石蘭把洗澡水燒好，裝到桶裏，拎到浴室，又把他換洗的衣服找出來，也放到浴室裏，再叫他去洗澡的。

石蘭到房間把爸爸的換洗衣服找來，看到阿娘已經用大水勺把洗澡水從大鍋裏舀到水桶，石蘭過來準備拎去浴室，阿娘說：“我來拎吧。你歇歇。”

“我沒事，已經好了。”

弟弟放下手中的書本，走過來把水桶拎到浴室，從姐姐手裏拿過衣服，也放到浴室裏，然後走到爸爸身邊，輕輕搖爸爸的肩膀，說：“阿爸，去洗澡吧，衣服和水準備好了。”

他轉過臉來看了一陣子，就慢慢地站起來走去浴室。

 

石蘭想起剛才沒有講完的話：“為什麽我們和那些人家不一樣？”

“我們家是很有家教傳統的啊。你公太、老公太，一代代老祖宗都是知書識禮的。你爺爺奶奶在世時候，說起為人處世的道理來，一套套的道理理論，難怪我們村的村民晚晚都來我們家，坐在前廳裏聽爺爺講話。”阿娘又說：“你媽媽在時，也是很知書識禮的。我見過一次你的外婆，真真難得的，她樣子既富貴態度又溫和，哪裏像現在有些人有了一些地位就了不起，有了幾個錢就頂得天起似的。……你爺爺以前說，人最多活一百歲，多數隻是幾十年，你爭爭吵吵地過，是這幾十年；你和和平平地過，也是這幾十年；爭來爭去，多爭得一塊肉吃，多爭得一塊田來耕，又算得什麽？還不如和父母兄弟、子子孫孫們，和和平平地過好每一日。你爺爺講的話，我都幾記得，村裏也有很多人時常會說起老爺舊時說過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