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紀的某一天,一份來自中國的奢侈品跋山涉水,終於送達了法國凡爾賽宮。
收件人接過賬單,看了一眼價格,淚如雨下,哆哆嗦嗦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哭了的人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自詡“太陽王”,以有錢著稱。但自從迷上了中國奢侈品,國庫頻頻告急。
這個讓法國國王傾家蕩產的寶貝,就是以這隻碗為代表的,我們司空見慣而全世界都爭相競購的中國瓷。
清乾隆琺琅彩杏林春燕圖碗,2006年拍賣成交價為1.5億港幣
無獨有偶。
走火入魔的不止路易十四。
18世紀的德國,有個薩克森王國,他們的國王想要結婚。
為了娶到愛瓷器的王後,國王奧古斯都二世拿400個貼身衛兵,和好鄰居普魯士國王換了12個青花瓷瓶。也就是說大約30多個禦前侍衛才抵得上下麵這一個瓶子,在人口不多的小領地一口氣放棄400個貼身保鏢,薩克森國王大約不是瘋了,就是命都不要了。
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典故“禁衛軍瓷”。
元青山鬼穀子下山圖罐
2005年在倫敦以2.3億人民幣的競拍價創造中國藝術品最高拍賣紀錄
這隻是當時全世界瘋狂迷戀中國瓷的小縮影。
近千年來,瓷器作為頂級奢侈品,它由中國獨創、中國製造,從東印度公司,源源不斷地銷往歐洲、西亞、東亞等世界各地。
它是歐洲王室間饋贈的最奢侈國禮。
公主出嫁時最高規格的嫁妝。
皇室貴族間拿來攀比炫富的對象。
19世紀英國貴族用中國瓷器喝茶的生活場景
歐洲苦於無法破譯瓷器獨到的製作工藝,隻能一擲千金的競相購買,而我們就此雄踞甲方的寶位,壟斷世界貿易達1700年之久。
唐代行窯白瓷瓶
瓷器的大量外銷,始於唐朝。
當時作為世界第一都市的長安,聚集了超過20萬名外國使臣、傳教士和商隊。
他們驚歎於青瓷“色如青天”“溫潤如玉”的樸素質感,大呼:東方是文明,而我們才是野蠻。
隋唐年間越窯青瓷紋瓶
瓷器的大量出口,讓全世界都記住了它的產地昌南鎮,也就是後來的景德鎮。於是按“昌南”音譯成的“China”就慢慢成為了瓷器和中國的代名詞。
龍泉青瓷碗
宋代,景德鎮發展成為瓷都,工匠們精益求精的技藝鑄就了一種瓷器的傳奇——龍泉青瓷。
龍泉青瓷瓶
沒有任何絢爛圖案,以素為美的龍泉青瓷廣銷海外。
傳說同作工匠的哥弟倆,因為弟弟嫉妒哥哥的才華,在哥哥釉料裏加了很多草木灰,結果燒出來的青瓷竟帶著各式各樣的裂紋,像冬日破裂的冰麵,看似殘缺,實則另辟蹊徑,這無意間成就了日後著名的哥窯和冰裂紋青瓷。當然弟窯的名氣也不小,它就是剛剛提到的龍泉窯。
哥窯冰裂紋碗
元朝的疆域廣闊,伸展到東歐、西亞,方便的國際交流給瓷器工藝帶來了新的靈感。波斯人沒有物盡其用的原料“蘇麻離青”被我們的祖先帶回,雜糅交融,創造了中國瓷器的巔峰之作——青花瓷。
明嘉靖青花群仙祝壽大葫蘆瓶,拍賣成交價907.2萬人民幣
隨著訂單的水漲船高,聰明的能工巧匠們製造了更符合歐洲審美的瓷器,明清開始,五彩斑斕的繪畫瓷大量湧現。
乾隆粉彩蓮瓣葵口碗
清乾隆粉紅錦地番蓮碗,現存於台北故宮
明洪武釉裏紅瓷瓶
繪畫性成為明清時期的主流,青花,五彩,粉彩,層出不窮,能工巧匠們的智慧和創意將席卷世界的“中國熱”推至頂峰。
清瓷胎畫琺琅
僅18世紀百年間,就有至少六千萬件瓷器銷往歐洲。
清琺琅彩瓷器
瓷器細膩的質感和高昂的價格讓整個世界垂涎欲滴的同時,歐洲無以計數的工程師和科學家也紛紛摩拳擦掌蠢蠢欲動,試圖破解中國製瓷的秘方,他們堅韌不拔地在探索的道路上一走就是幾個世紀,然後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宋汝窯蓮花溫碗,現存於台北故宮
開始,他們覺得溫潤如玉的瓷器手感上和玻璃相近,於是他們天真地認為這一定是玻璃糊的,以玻璃工藝見長的歐洲人興高采烈地開始了不斷的嚐試,然而耐不住高溫的玻璃,一加熱,便化了。
宋代定窯瓷碗
後來,孤注一擲的歐洲人覺得中國瓷這麽貴,一定是金子做的。他們興致勃勃地燒完了一座又一座的金礦,卻一無所獲。
宋鈞窯瓷碗
直到一個叫殷宏緒的人出現。
殷宏緒是法國教會派往中國的傳教士,他苦心在景德鎮臥底,一蹲幾十年,與村民和工匠同吃同住。他將自己多年的觀察先後寫成兩封信,詳細記敘了瓷器製作的秘密,寄回法國。
1716年,法國《專家》科學雜誌刊登了他的信,整個歐洲轟動了。
哥窯冰裂紋碗
歐洲人終於知道,原來千百年來他們犯了致命的方向性錯誤,這一切根本與玻璃和金子無關:
“瓷石是瓷器的肌肉,而高嶺土則是瓷器的骨胳”
殷宏緒說,將瓷石和高嶺土提煉後按照特定的配比糅合後,進行1200-1380度的高溫燒灼才會製作出如此晶瑩剔透的寶物。
自此,中國製瓷的秘密不再。
清康熙天藍釉百條缸
24年後,德國麥森瓷廠成功燒出第一隻瓷瓶,歐洲終於開始了自己製瓷的時代。並以三百年的時間,迅速走完了中國瓷器幾千年的探索之路。
隨著近代中國製瓷業因技藝失傳,經營不善等原因而日漸式微時,歐洲、日本、美國卻扶搖直上,壟斷了高端瓷器的市場,曾讓我們引以為豪的China,已淪落為仿品、贗品和劣品的代名詞。
逐漸消失殆盡的瓷都和老工匠
是不是我們的步伐太快,來不及慢慢學藝,等不及推敲和思緒,什麽都等不得?
是不是我們太急於求成,不再有人秉持72道工序的匠人精神,去耐心地精雕細琢?
是不是我們淡泊的心境已不再,被金錢和權勢蒙蔽了雙眼,忘記了最初的初衷?
悟以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世而昨非。
我們驚歎於古瓷拍賣高昂的價格,也無奈於衰敗慘淡的現實。
今後,中國還能做出驚豔世界的奢侈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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