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英國倫敦的達利奇美術館(Dulwich Picture Gallery)日前給參觀者和評論人出了一個難題。美術館花了120美元,通過網購的方式,在中國訂製了一幅油畫複製品。2月10日至4月26日,這幅 作品暫時替換下館藏真跡,和美術館收藏的其他古代大師傑作懸掛在一起。達利奇美術館邀請公眾及藝術專家(包括佳士得和蘇富比的鑒定專家)從真品中找出這幅 魚目混珠的作品。而在整個項目結束時,他們將會公布最終的答案,真假兩幅作品將並排陳列,供世人觀摩比對。
“複製品的質量很好,當它跨越千山萬水寄送到美術館時,大家都很興奮。有趣的是,當我們把真假兩幅作品並排放在一起比對,它們的區別又那麽明顯。這種感覺很有趣。”策展人哈維爾·布雷(XavierBray)表示。
這一名為“中國製造:道格·菲什伯恩計劃”(MadeIn China:A Doug Fishbone Project)的項目由藝術家道格·菲什伯恩策劃。
一幅中國製造的行畫
達 利奇美術館擁有200多年曆史,擁有倫勃朗、魯本斯、提埃坡羅(Tiepolo)、穆裏羅(Murillo)、普桑(Poussin)等藝術家的名作,其 中尤以豐富的關於尼德蘭-弗拉芒地區的藝術收藏享譽全球。目前,美術館內總共展出了270幅大師作品,每一幅都價值連城,而要從中找出一幅120美元的行 畫,或許並不那麽容易。
要從270幅大師傑作中找出一幅120美元的中國行畫,或許並不那麽容易。
據 悉,這幅作品是從中國廈門訂購的。藝術家選擇的這家中國福建的“油畫工廠”擁有150名畫工,其中很多人是勤工儉學的學生,他們可以按照波提切利、凡· 高、畢加索等藝術大師的方法進行繪畫,滿足來自全球的顧客的訂購需求。實際上,中國的行畫業非常興盛,僅福建省目前就有數百家這樣的畫室,而著名的廣東省 大芬村每年會出產500萬幅油畫複製品,這些複製品不僅會銷售給中國國內市場,也會提供給沃爾瑪之類的國際銷售商。菲什伯恩特別指出,繪畫的複製品市場在 某種程度上是合法的,它有助於普通人接觸親近藝術。嚴格的說,這些作品還稱不上“贗品”,因為畫室通常會稍許改變繪畫的尺寸,使其和原作有所不同。
菲什伯恩和布雷本希望親自拜訪畫室並與畫工見麵,但最終他們選擇了直接在網上訂購,他們將高像素的圖片通過電子郵件方式傳給對方,之後,完成的畫作就通過郵政渠道返回到他們手中。
“這就是我們委托製作的過程。”菲什伯恩表示。據悉,哈維爾·布雷和菲什伯恩希望在今年晚些時候有機會來到中國和這位畫工碰麵。盡管這位畫工可能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自己複製的繪畫真跡,僅憑一張照片就可以進行製作,但布雷和菲什伯恩都對於其繪畫技巧相當歎服。
菲什伯恩表示,對於觀眾是否能找出這件作品,他也沒有把握,特別是在美術館這樣的環境中,所有的展品都有光暈環繞,會讓人無法清晰分別。“這個項目不僅是要找出假貨那麽簡單,我們更希望提出一個嚴肅的問題,讓人們思索當代人如何觀看、欣賞藝術,如何判斷藝術的價值。”
另一方麵,他也承認這個項目不乏玩笑成分。他希望美術館的禮品店能夠出售寫有“我沒找出複製品”的T恤衫。
將真贗問題推向極致
達 利奇美術館的收藏是在18世紀晚期由藝術商諾爾·德森凡斯(Noel Desenfans)和弗朗西斯·布爾喬亞(Francis Bourgeois)爵士完成的,他們當時在為波蘭國王采購繪畫。但不久之後,波蘭遭受了滅國之災,而這批收藏也因此流落到達利奇學院,安置於約翰·索恩 (John Soane)爵士設計的美術館中。弗朗西斯·布爾喬亞當時希望這批收藏能夠“經得起公眾的檢驗”。
盡 管達利奇美術館的藝術珍藏之中不乏舉世矚目的傑作。但美術館館長伊恩·迪賈汀(Ian Djardin)也不得不應付對於館藏中部分爭議畫作的質疑。舉例來說,人們曾經相信達利奇畫廊收藏有5幅提香作品,而今沒有一幅可以歸於提香名下,隻有 一幅《維納斯和阿多尼斯》(Venusand Adonis)被視為提香工作室出產的一個較好版本。此外,美術館曾經擁有5幅凡·戴克的作品,而今隻有一幅毫無爭議,另外4幅的標注分別為:“凡·戴克 工作室作品”,“歸於凡·戴克名下”,“仿凡·戴克作品”和“根據凡·戴克風格繪製作品”。
或許,在藝術界的學術領域,這樣的關於特定作品的爭論和反複並非特例。事實上,所有的藝術收藏都必須麵對真贗問題的拷問,而達利奇美術館卻通過這樣一場展覽將其推向了極致。
“中國製造:道格·菲什伯恩計劃”將探討原作和贗品之間的關係,以及藝術作品商品的角色,這一角色在全球化的當代藝術領域已經愈發彰顯。
藝術家試圖以“中國製造”這個標題來挑戰人們心中便宜貨的概念。
關 於展覽的標題“中國製造”,菲什伯恩坦承是在挑戰人們心中便宜貨的概念。一般西方人看來,“中國製造”就意味著價格便宜,但質量則未必能夠得到保障。與此 同時,“西方人也擔心中國製造的商品會充斥市場,就像他們害怕中國的崛起一樣,”菲什伯恩表示,“因此,本次展覽就將一幅中國製造的便宜貨混進大師傑作之 中,想必會讓一些人如坐針氈。”
所有作品都可疑起來
達 利奇美術館更期待著這個計劃能夠吸引更多觀眾對於美術館的興趣,讓觀眾和展品產生互動。“總是達利奇美術館擁有諸多大師傑作,大部分觀眾觀展時都是走馬觀 花,”美術館館長迪賈汀表示,“他們在每幅作品前停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分鍾,有時候甚至瞄兩眼就走,極少有人停下腳步認真欣賞,實在讓人覺得有些心疼。” 策展人布雷也希望複製品不太容易被發現,“這樣,觀眾就有機會仔細觀察沒一幅作品。甚至看到這些畫作因曆史沿革而產生的裂痕。”
某種程度來說,它已經成功了。
“當 我麵對阿爾伯特·庫普(Aelbert Cuyp)的作品《牧民和牛》(Herdsmen with Cows,1645)時,我從未如此認真地觀察過他描繪乳房的方式。”《電訊報》(Telegraph)記者阿拉斯泰爾·斯瑪特(Alastair Smart)描繪了他觀展的感受,“牆上的文字顯得那麽遙遠,我們隻需要關注眼前的畫布,我們僅需要憑自己的眼睛去見證。”
將 一幅複製品混在美術館裏,將會改變參觀者欣賞作品的視角和態度。觀眾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判斷,而非盲信美術館的權威。一方麵,美術館空間為這件複製品提供了 被欣賞的機會。如果有專家能夠找出這件作品,我不會感到驚訝,但它確實也畫的不錯,並且能夠讓人感到疑惑。有一件贗品混在美術館裏,會讓所有的作品都顯得 可疑起來。
何不建個“偽造博物館”?
實際上,從展出第一天起,希望試試眼力的觀眾就在美術館外麵排起了長隊。
英國衛報撰稿人梅芙·肯尼迪(Maev Kennedy)大膽揣測,這幅複製品的訂製價格或許是一條線索。因為中國的行畫工廠通常是根據繪畫的尺寸以及複雜程度來要價的(藝術家透露了他購畫的網站是www.1stpainting.com,網站上有明碼標價)。而藝術家道格·菲什伯恩(Doug Fishbone)成功地將價格殺到120美元。據悉,《衛報》的代表最終選定了一幅17世紀晚期的荷蘭花卉靜物畫,尺寸適中,複雜程度適中。
《衛報》另一位藝術評論人喬納森·瓊斯則對整個計劃感到不以為然。“隻有真品才有價值。”他感到很不高興,“贗品會讓公眾感到迷惑,會損害欣賞傑作的樂趣,隻剩下一個後現代的自以為是的遊戲。我才不陪他們玩呢。我壓根兒不會靠近那個地方。”
《衛報》網友則有不同看法,urbanegorrila在瓊斯的評論下留言道:“在經濟學價值上,‘完美的’贗品是一種欺騙。從美學角度來說,如果一件作品畫的足夠好,它同樣可以感動觀眾,因此無論是贗品還是真品,同樣有其自身價值。”
Gbrading更是直接反問說“為何贗品就不是藝術?”,“而今,我們的美術館裏可能掛著不少贗品,而我們對此全然不覺。要製作一件能夠騙過專家的贗品需要不差於真品的技術。我覺得創立一個‘偽造博物館’還挺有意義的。” 【萬發編輯轉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