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坯6

滴滴臥床三天，血量沒有變少反到看到更大的血塊呼啦啦往下掉。這是死的節奏啊，滴滴的頭暈乎乎的，天地混在一起，分不清二維和三維，亦或是四維世界，反正感覺飄忽忽的。老公問滴滴，怎麽樣了，休息三天了，幹淨了嗎？滴滴麵色蒼白，有氣無力的說，送我去醫院吧。已經流了快五十天血了，人快堅持不住了。老公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期待中的天亮一下子變成了天塌下來一塊。老公扶起滴滴，一路超速開到急診室。

因為疫情，急診室隻準病人一個人進去，所有人必須戴口罩，忘記戴的醫院會發一個。老公被攔在外，隔著玻璃窗，他焦急地目送滴滴排隊。好在人不多，滴滴前麵隻有兩個人。地麵上貼著紅色腳印，滴滴站在紅色腳印上，和前麵的女人保持兩米的距離。前麵的女人右手綁著紗布，時不時抬起手臂看一眼，似乎怕它不動彈了。女人前麵是個腿腳看上去有問題的人，原地跺著腳，不知道是急的還是疼的。男人和女人分別被叫到兩個窗口前問話。

很快輪到滴滴了。窗口的醫務人員問滴滴什麽原因來看急診，滴滴說，流血，流血不止了。再問，多久了。滴滴說，快五十天了。流程走一遍:出示健康卡，確認家庭住址和家庭醫生名字，量了血壓，問有沒有近期來過醫院和出過加拿大。接診的白人女孩說，先在A區等抽血，抽完血去B區。滴滴坐下來給老公發了條短信:等抽血。等了幾分鍾，一個男護士走過來帶滴滴抽了血。抽完血滴滴去B區等。大概半小時左右，一個白人女護士來喊滴滴名字，跟著女護士進到左手邊第二間病房。又是問症狀。女護士很和藹，邊問邊記錄，沒有像以前滴滴看急診被埋怨不應該來。護士問，有沒有先聯係家庭醫生。滴滴說，上周通過電話。護士問，家庭醫生怎麽說。滴滴說，家庭醫生讓先觀察，如果流血不止，建議看急診，排除宮外孕。宮外孕流血過多會引起休克。護士說，流血時間長，宮外孕隻是一種可能性。這樣，你先去驗個尿。護士遞給滴滴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樣本瓶，指示滴滴去衛生間取尿，取完尿樣回到病房等。滴滴按照護士要求去做。再回到病房等了十點鍾，一個年輕男醫生來了。看起來像是亞裔，挺精神的。醫生一進門就自我介紹，然後是詢問滴滴症狀，哪裏疼等等。醫生問完，遞給滴滴一個藍色的床單說，下麵脫光蓋好了，等會我來檢查。滴滴有點難為情，可是想想算了，人家是醫生。她按照要求蓋好自己，醫生再進來時帶來了女護士，女護士讓滴滴把兩腳分別蹬吊起來，醫生在下麵忙乎，滴滴看到大鉗子，衛生綿棒，在護士和醫生手中傳遞。還有什麽是看不見的，醫生說，這個有點涼，吸氣，呼氣。滴滴心裏念著一萬個阿彌陀佛，疼，真疼。醫生又說，忍一下，我還要刷一下取點樣本。滴滴心裏在呐喊:下輩子不做女人。

醫生弄完了，說，還要約一個B超看看到底是什麽原因引起流血。醫生先走了，護士遞給滴滴一包加厚衛生巾。一個一次性內褲，一包消毒濕巾。滴滴爬起來，看到墊在身下的床單被血濕透，血穿過床單流到病床上，流到地上。可怕，像才殺了什麽動物。滴滴趕緊穿好衣服，把帶血的床單裹在一起。用濕巾把病床表麵擦了一遍。最後俯身把地上的幾大滴血也擦了。

一切收拾完畢，護士進來了，手上拿了三張單。第一張處方藥單，三種藥。止血藥，止疼藥和荷爾蒙。第二張單，進一步驗血。第三張B超單。護士說，先去買藥吃上止血。明天會有人打電話再去做B超，驗血可以下周去。所有資料匯總再分析結果，所有單據會轉到專科醫生那裏。專科醫生再把資料給家庭醫生。滴滴心裏說，你們就把我當個皮球踢吧，我這個皮球已經快給踢沒氣了。護士交代完說，你可以走了。

滴滴給老公發短信:接我。老公載著滴滴先去藥店。配藥等了45分，買藥花了85塊錢，急診共用了兩個小時，最好的消息是排除了宮外孕，其他的，隻能等一項項結果出來，生活還要繼續，該幹嘛幹嘛，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