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ca1903
大家在談玩槍的經驗。我也分享一些不大一樣的接觸槍械的經曆吧!
【虎嘯】
我最早接觸槍支,屈指一算,真是40年前了。射擊的是M16步槍。場所是空降部隊訓練單位。記得很清楚,這槍射擊起來就是像玩具,沒啥後座。第一次射擊嗎,也無從比較扳機是否太重等。隻是依照射擊要領,瞻孔瞄準,鎮定地扣扳機。沒有啥後座力,所以flinching等問題都不存在。記得所有人員射擊要結束時候,部隊長來跟我聊聊,問我有何射擊經驗,我還一頭霧水,報告是第一次射擊,隻記得他說,哦,那很不容易。等所有人射擊完,報告成績,才知道我是該梯次射擊成績最優人員!
那是冷戰的時代。批林批孔,文革,武鬥進行的如火如荼,兩岸關係延續50年代以來的緊張。當兵,麵對可能的戰事,都是必須接受的事。雖然小時候也有機會玩玩具槍,可是大家都知道一定會接觸到真鐵;高中就有軍訓實彈射擊了。小學時,要練習空襲,練習核子彈爆炸等等。所以心態是很不同的。但是那個時代的資訊很缺乏,很多槍械聽過,也是大家都搞不清。
在高中時候,暑假有各種政府單位辦的活動,我就選擇了“虎嘯”活動。這是在南島的基地。好友的父親,幹爹,都是哪裏傘兵單位退下來的。所以我倆選擇報名,也竟然都被接受了。他的長輩還寫信給單位裏的老士官長,招呼我們一下。好友的幹爹還講了些故事,比如他跳傘出來,次數多了無聊,要去摸飛機水平尾翼,那可摸不到。還有事故調查,新兵跳傘,主傘沒開好,也沒拉副傘,就這麽一次性跳傘以肉餅結束;副傘檢查是完全正常。看看下麵就知道原因。
這個活動,包括了傘訓,山訓,與射擊。傘訓隻到跳塔,沒上飛機。因此也相對少了傘兵必須經過的體能訓練(否則腿部無力承受落地的衝擊);當然,時間也短,無法壓縮全套傘訓到這麽幾天之內。記得在跳塔上,有人擋門後就退縮了。因為是活動,也就沒強迫。當兵,那就一腳踹出去;好象是三次都不跳,退訓。我認識一位現在很有學術成就,都進退休年齡的人士,就是當兵時候被傘兵退訓。輪到自己,擋門,隻記得往前看,不敢往下瞧;遠處的野外風景到是很優美。聽到跳的口令,死命也往前跨出。照規定要數四秒,自己完全不記得那幾秒自己做了什麽,記憶是完全空白;隻有傘繩拉緊的震蕩,才讓自己的知覺回複過來,檢查傘,檢查四周。後麵倒是輕鬆好玩,隨著鋼纜往下滑降,看著四處風景。
山訓由基本的三點不動一點動開始。再來就是絕壁下降:現在常見到,特戰部隊從高樓屋頂以繩索穿過腰間的環,戴了手套的手控製繩索,兩腳頂著牆壁,身體與地麵平行,蹬著牆幾次就下來了;現在更厲害的是臉朝地麵下降,等於是走在垂直的牆壁麵。最刺激的是單索突降。繩索從高處斜拉到幾百公尺外的低處,胸口,腰胯兩個環套在繩索上,頭朝低處,滑降下去。到終點處,要別人拉住。小心處是不能緊張時手去抓繩索,因為胸口的環往下走,會把手指絞進去。記得我在突降時候加速特別快,下麵的教官大叫不能抓繩索,兩三個人最後擋住我,都被帶開了幾公尺。
最後就是射擊了。有同學問,以後反正要當兵,去這幹嘛?我回答的很簡單,自己不想死,隻好增加自己的存活率。平時自己也練武,也是同樣的藉口。當然,這裏麵還有很大成分是自己喜歡。
【高中軍訓與射擊比賽】
學校都有軍訓課,最刺激的是實彈射擊。之前是各種射擊預習。從瞄準要領,到扣扳機,臥,坐,跪,立姿勢的學習。學校也有教練槍,那時真不知道是什麽槍。隻記得有同學唸出來,上麵有springfield字眼。還有那個後瞄異常複雜,還可以立起來,大家都不知道怎麽用。連教官也交代不清楚。還在說30口徑的79步槍!大家大概猜得到,那是Springfield1903式步槍。
學校裏的校工都是退伍軍人。平時與我們孩子學生都很好。但是我們一做射擊預習,他們的態度立刻非常嚴肅。老遠就吼著,槍不可以對人。當然還是有人調皮,校工過來掄起扁擔就揍人啦。教官當然支持校工。大家可記得Pacific裏麵一幕,在島上實彈射擊,一個尉官槍口掃過別人,負責靶場的士官長大吼,還把槍也搶去。所以我對射擊紀律的養成,從一開始就被嚴格要求。
那時高中之間有個射擊比賽。教官是陸軍射擊拿過名次,對此很感興趣。組了一個射擊隊,自由報名,幾十個同學參加。先是由射擊姿勢等來刷人。然後開始實彈射擊。射擊是透過教官的關係,去各單位練習。記得是M1卡賓,25碼射擊。有個同學太興奮,三發結束,跳起來就往前跑,也不管還沒停火,把教官嚇壞了,當然也被刷掉。最後隻剩4位,有幸也在其間。
比賽時,應該是用老毛瑟,幾十個靶位,就看運氣了,畢竟都是老槍,有好有壞。總共也有幾百位比賽,第一名是位女學生,讓我們男士們臉上無光!在那個環境,因為練習也有了幾百發的射擊經驗!
要說一句,那些學校等單位的槍,狀況都不好。其中一個學校的槍,子彈都是橫地上靶(keyhole),可見槍管的磨損嚴重程度。因此射擊比賽,槍支狀況是個重要的運氣;至於槍支是否歸零,那就三個字“天曉得”。
輪到高中實彈射擊,我們幾位是當然的射擊助教,每人管一個靶位。那時候哪裏有眼,耳保護的觀念。眼睛保護,自己戴眼鏡,算是一個小保護吧。耳朵可是沒有任何保護。助教的位置,就在槍支的右方。哪裏感覺槍支的發射聲音及震波特別明顯,比自己射擊要強烈多了。幾位同學射擊下來,已經受不了。拿了兩個空彈殼,插進耳道,聊勝於無的當作耳塞來充數。這也是參加比賽前練習沒有的經驗。
下午射擊完畢回家。耳朵裏一直在響,都是槍聲。一下是單發,一下像是機槍的連發。別人跟我講話,得大聲些。這個槍聲耳鳴,持續了幾天才消失。現在才知道,耳朵的聽力傷害很嚴重的。因此在網站上看到人說什麽何必戴耳塞,我隻能搖頭。相信任何人經曆過類似經驗,不可能不建議其他人好好保護聽力,除非他要害你!
【大學集中軍訓】
考上了大學,那個暑假必須受6周軍訓。這就是玩真的。步槍是M1 Garand。射擊預習等都從頭訓練,然後25碼歸零射擊。最後射擊是75,175,300碼各三發。25碼歸零射擊,教育班長把左右給搞反了,要我往反向擰。我不敢頂(頂班長,不想過日子了?),但是私下還是自己來扭。調整完可沒機會再驗證,就是實際射擊了。
75碼中靶還容易,175,300碼吃麵包的人就多了。我射擊完畢,從75開始報靶,竟然隻有2中,班長的棍子立刻敲在鋼盔上,嘴裏也在罵,75就脫靶,你要吃鴨蛋雲雲。但是175,300都全中。班長才沒說話!75怎麽脫靶我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報靶隨便說說。那麽多個人射擊同個靶,就算補丁,也容易搞混。自己也輪值報靶,知道這個挑戰。
報靶是另個經驗。人在靶溝裏,可以站立。靶子上下以人力來升降。一人射擊完,降下靶子數彈孔。那麽多彈孔,都是用個筆圈一下。如果新彈孔是在同個圈內,還可能認得出,如果與舊彈孔大部重合,在那要求快速結果的時候,誰會管那麽多細節。尤其幾個人射擊過後,幾十個彈孔,要找新孔,不是個容易的事。也有人吃地瓜。在靶溝裏的就可能被劈頭噴泥巴。正常時候,就聽子彈噗一聲穿過靶紙!
當然,槍支的訓練包括了大部分解結合,算時間的。人體的肌肉記憶很奇特,那時候練習那麽熟。後來多年不碰也忘了。等到自己收集了Garand,拆槍時候,竟然不看任何介紹,自己就能夠照拆,照裝。你說下一步怎麽做,講不出來,但是手指就會做!
【預官訓練】
大學畢業後,預官訓練的第一部分是單兵訓練,包括一部分班的訓練。輕兵器也升級到M14,這是半自動版,訓練單位裏沒看過全自動版,也有57式。隻是那時候沒人關心這些細節。
在我之前幾個梯次,出過死人的意外。據說連集合時,輔導長注意到有一位的槍,竟然是cocked。那時候大家立正站好,輔導長好心的要扣掉扳機。一扣,竟然槍響了,子彈打進胸腔,人就沒了;據說那個連之前才去實彈射擊,反映出好些紀律問題。因此槍支安全極力強調。每次拿到槍,立刻清槍,然後班長每一把槍檢查,確定chamber是空的。這個紀律加在我之前養成的習慣。因此對槍支紀律的執行是奉行不易。
M14是M1 Garand 的小表弟。拆裝非常接近。因此學習也很快速。射擊呢,也是一樣狀況,就不多述。不知為何,連長大人對我很有興趣,問我敢不敢擔任射擊指揮。這無非就是“左線預備,右線預備,全線預備,開保險,開始射擊。。。。”。以前在高中,就經常指揮好幾千人的集合,沒啥了不起。報告連長,敢。結果是我敢他不敢,這個沒玩到。
還要提提夜間射擊,很有意思。晚飯後部隊帶去靶場。野外哪,當然是漆黑一片,應該是雲層進來,連個星星都沒看到。摸黑到了靶場。教育班長們都很緊張,從他們發口令的聲調裏就聽的出來。如果沒記錯,夜間射擊隻有75碼。那個靶子在那裏誰也看不到。倒是發射時候的槍口火焰非常明顯!直視火焰,立刻喪失夜間視力!
還有震撼教育。頭上機關槍射擊,我們在鐵絲網下匍匐前進。輪到我們那個連,天在下雨,還不小哪。第一個班下場後,班長臉都綠了,立刻做了決定,下命令來,等第一個班完成後,所有人都用第一班的槍。訓練結束後,各班派出公差清槍。為何,因為場地泥濘積水,M14從泥濘裏走那麽一趟,天曉得槍管,活塞,氣室,彈倉等,成了什麽狀況。這個清理得要細部分解。講完班長的顧慮,看看同學們,真有人聽著機槍聲臉都綠了。我是沒啥感覺;第一,那個機槍響,就跟我在幹完高中實彈射擊助教後一樣的聲音,聽慣啦!第二,機槍現在是固定的,不像以前是機槍手直接控製高低;發生過意外,機槍手怎麽手軟了,一下子槍管往下,掃過一條線,報銷好幾個人。既然固定了高低,子彈是頭上過,沒啥怕的。
進入陣地,那可是泥濘又滑。不能高,否則鋼盔掛到鐵絲網,就隻能低姿勢匍匐前進,利用雙肘雙膝及腳尖。M14應該是拉著靠上背帶環處的背帶,槍身在手臂上方。可是那種環境裏,爬了一陣子,很多槍都是在地上磨蹭,隻要拽著槍前進別掉了就是。可想這槍的狀況。光是泥,隻是滑。還有積水,那就一話不說爬進去。喘氣,手腳軟,到不嚴重,畢竟距離挺短。槍呢,是軍人的第二生命,也就跟著進泥漿,進積水。。。。。
這個訓練結束後,兩個事值得聊聊。第一,大家都是一身泥,值星班長下令,換下來,但是洗衣是外包的,又是雨季。所以大家換下來的衣服,折疊好,一班照順序疊成一落。然後一落落照班的順序在牆邊放好。過了幾天,身上穿的也髒臭的不行了,可是沒衣服環,班長下令,還沒送洗的泥漿衣服各班拿回,換穿上身。
第二是清槍,那時候都是以腐蝕底火的方式來清理。其實大家也不知道什麽腐蝕底火,反正以前怎麽教,就怎麽做。一盆清水(熱水最好),然後通槍條上夾了清槍布,槍管進水盆,像個活塞把水吸進槍管,前後通啊通。直到班長認為槍管夠幹淨了,才擦幹,上油。至於對槍口crown有沒有損壞,誰也不知道有這麽個顧慮。
基礎教育結束後,進入分科教育。我到兵工學校去。哪裏又要再分,記得有兵器,彈藥,車輛等組。很多人希望進入車輛組,畢竟學個技能,不管以後是不是靠他吃飯,總好。我倒沒有什麽偏好,也是機緣,被分進兵器組。因為人多,又分兩組。一組從輕兵器開始,一組從重兵器開始,然後交換。我在輕兵器組。也不知後來進度是如何掌握的,超過2/3以上的時間都是在輕兵器上玩。從M14開始,1911手槍,M60機槍,到M2白朗寧重機槍等,都要學習。
記得開始上課時,先去槍械室領槍。等教官點數,記錄完後,我們在教室已經很自動的分發完槍支,自己已經分解了,自己研究槍支運作原理。教官到了,看看這個情形,他也不打斷我們的學習,隻在課堂裏東看看,西逛逛。有時候對同學提問題,答對了,可能他要該同學對全班複述。答錯了,他會再找其他同學,或是教官自己講解。所以這個課上來大家都很輕鬆 – 至少氣氛輕鬆。
M60機槍,倒是有不少零件有毛邊,不小心就被割個小皮肉傷。M2白朗寧,那可是重,三個人去扛,兩個扛槍身,一個扛腳架。教官特別交代,不能抓反射的握把當作提把,角度不對,握把會送脫開,那個槍身砸到腳背,可是立刻退訓了!AK等步槍也訓練過,但是沒機會射擊。隻記得相比之下,AK的構造要簡潔,製造要粗糙多了。
好日子總有一些穿插。我們輪到站全校的衛兵勤務一周。雖然我是學員,被上級指定為該周的衛哨長。與副長兩個人,輪流負責,24小時中,我倆總有一個在執勤。其他學員則分梯次。基本上還有空檔。我倆的臥房也就在衛兵勤務室邊上。床底下都是子彈箱。就是第一或第二天晚上,副長帶衛兵換崗。在某個哨口換崗時,該下崗的衛兵彈藥少了。在場的立刻緊張起來,電話打回勤務室叫醒我。我想想,問問掉子彈的同學,他說就是在崗哨附近巡視,練習了上下子彈。他也緊張,但是還有義氣的說,都是他承擔,就槍斃他一人,不會牽連任何人。我告訴副長,別緊張,大家陪同掉子彈的衛兵同學,在他巡視的路徑左右仔細找找。他們開始找,我通知其他要下崗哨的同學,稍安毋躁,會有幾分鍾耽擱。總機竟然電話插進來,追問怎麽回事,我就大剌剌的說,我是衛哨長,我們才上哨幾天,在進行訓練檢驗,看看哨兵的警覺度如何。總機也就沒說話。過了幾分鍾,副哨長電話來,找到了。我回複,好,考驗圓滿結束,繼續換哨。
一周衛兵結束,有個額外的休假讓大家補補。兩天後回來,進校門時候異常嚴格,還有軍官在場,每人都要打開所有隨身包包檢查。回到隊上才知道,軍械室裏清點,發現掉了東西。時間就在我們交接了勤務後,新的衛兵上任之後。以細節推想,應該是新衛兵上任之初,還一切正常,過了一天才發現出狀況。這個案子一直沒破,校長是個好領導,也就這樣的結束了他的前程。
【後記】
兵工學校後,我被分發到海軍。總共我們3位是陸軍訓練了,但是分發到海軍去,成為不會唱海軍軍歌的海軍少尉。這是後話了。
來美進修,也就成為海外黨。那時候生活相對清苦,資訊也缺乏。除了與白人朋友去靶場過,得等到孩子都大了,公司也被並購後,我才決定再開始玩槍。所以我收集的,絕大部分都是與中國相關的老槍支。有些都不能打了。與一個槍匠聊過,他忍不住問我,你多少歲了?細談之下,原來他在算,我是M14訓練出來,在美國那是那年當兵,怎樣我也不像那麽老了!原來是美國算來的海外黨!倒過來他很羨慕,這些美國二戰以來的常用槍支我算是都訓練過!這些小收藏,不能與美國的幾位老中大戶收藏前輩比(論年齡,大概差不多,隻是收藏的經驗及研究,天壤之別),但是中正式,毛瑟,到漢陽造,都是情感上的依托。最近更有幸從一位收藏前輩哪裏,轉手到一把抗戰大刀及中正步槍刺刀。尤其在七七時候,以中正及毛瑟(抗戰初期造給國府的)來射擊舊日本軍旗,更是讓靶友們多了解一段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