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立之路

很多年以前,一位晚輩問我我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什麽,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了”獨立“。經濟獨立雖然是獨立這個大課題的一方麵,卻是很重要的一方麵。我的博客,就從它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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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小說:安妮的葬禮

(2015-10-05 19:36:28) 下一個

        那天是我的朋友安妮的葬禮。說她是我的朋友其實有一點廣義,我和她同屬於一個吃喝群。我們這個群裏的人除了都超重之外還有一個共同點:小時候受不同信仰的教育,成年後各自經曆也不同,都成了無神論者或者是懷疑論者。我知道安妮是一個懷疑論者,幼年為失讀症困擾,老來經常失眠。她最喜歡的一個笑話是:一個患了失讀症的懷疑論者在不眠之夜做什麽?答案是整夜不睡思考究竟有沒有狗。(Question: what does an insomniac dyslexic agnostic do at night? Answer: stays up all night pondering if there is dog.) 她常說這個笑話是為她寫的。

        葬禮在一個小小的喪葬禮堂舉行。我們這個群的人占據了禮堂的右後角落。他的家人和別的朋友我們誰都不認識。葬禮的過程很簡短,牧師讀一段舊約,有人唱一首歌,牧師再讀一段新約,安慰大家安妮在一個沒有疾病和痛苦,充滿快樂安祥的地方。又承諾在上帝的天國裏大家都還會再見麵。大家開車去墓地,有人例行公事一樣的讀了一段新約之後就結束了。我們群裏有幾個人準備了發言稿,但是並沒有人被邀請發言。

       群裏有幾個人站在草地上磨磨蹭蹭的不願意走, 開始有人沒話找話地說.

        “等他們都走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過去跟死者說幾句好聽的話?”

        “死者聽不見了,說啥都沒用。”

        “那在你的葬禮上我就說實話了, 反正到時你也聽不見。”

        “既然那時聽不見了,又何必說實話?不如現在就說實話,葬禮上撒謊比較好,沒有後果。撒謊沒後果的機會不多。”

        “你現在要開始說實話,那你以前是在撒謊?”

        “我沒說過一句實話。”

        就在這個故作輕鬆的談話快要接不下去,我也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繼續瞎扯的時候,安妮的女兒小安妮走過來。她先自我介紹,然後感謝我們來參加安妮的葬禮,說安妮的在天之靈也是會感激,會因此感到高興。然後跟我們一一握手。到安妮的男朋友喬治的時候,喬治說,我上個月還跟她說等她好一點要去看看我在亞利桑那州的農場,挑一顆聖誕樹呢。

        小安妮睜大眼睛看著喬治說:“你是哲學家? 你出過一本關於羅素的書? 你的農場有石油?”

        喬治頂不好意思的說:“啊,我是,啊,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自稱哲學家。啊,我退休前在州大教邏輯哲學,啊,可能就是因為繼承了祖父母留下來的這塊地,我沒努力工作, 一輩子總共才寫一本書八卦羅素的羅曼史。啊,上課就是八卦羅素的羅曼史讓學生混學分,不過學生倒是喜歡…難道你上過我的課?對不起,我現在腦子不行了,記憶力快要變成零了一片空白。”

        小安呢搖搖頭說自己上的不是州大,她媽媽常常提起他,她請喬治過去和家裏別的親戚們認識。喬治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一點都不象平時的樣子,但還是在大家的鼓勵下跟著小安妮走了。

        碰巧第二天晚上就是我們這個群吃晚飯的日子。喬治還戴著墨鏡,但是他似乎為了我們大家努力做出一個輕鬆的樣子。說你們是不是都等不及想我來匯報我和安妮的家人會見麵的情況?原來安妮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有一點幻想。她也寫過不少小說。所以當她說起喬治的時候,她的孩子們都以為她是在幻想。 當然不忍心戳穿,所以在他們相戀的一年多都沒有提出過和喬治見麵的要求。喬治苦笑地說:“她的孩子們認為上帝是真的,我是幻想。她的孩子們認為我太美好了所以不是真的,其實她對我而言才是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真的,以至於命運強迫我們分開。我現在真的希望我能相信上帝這個幻想,相信我還有希望再看她一眼。” 

        我怎麽也想不起來那天晚飯吃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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