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生花
唯願無事常相見
照理，入浴恒河，乃神聖之事，非瘋狂之舉。
但，若我將我在瓦拉那西（Varanasi)的遭遇描述下來，也算瘋狂之事。
恒河，印度的生命之河，聖河。印度教徒認為，這條河連接著每個人的前生與後世，流淌過生者與死者的靈魂。河畔的最古老的城市，瓦拉那西城，有三千多年曆史，是印度教徒的朝聖之地。人們長途跋涉抵達聖城，隻為沐浴河中及在河岸瞑想，或死在恒河邊焚燒,把骨灰撒入恒河。
我和我的丈夫（那時還是男朋友)在印度有三個月的簽證，最後隻剩下半個月的時候，我們從孟買坐了一夜火車到了瓦拉那西。
他是第三次到這個朝聖之城，而我是第一次，由他帶領，我們住在恒河邊上由日本人久美子開的久美子旅館裏。久美子媽媽桑年輕時也是熱愛旅行，因為愛上了印度詩人爸爸，最後留在了瓦拉那西。他們一起開了這個旅館。
這個旅館住的多數是獨行的日本人，因為推薦在日本的旅行書裏。日本有個有名的歌手長渕剛 ，他曾到恒河寫下了一首很好聽的歌，當年他也是住在久美子旅館裏。
大家一起並排睡在地上的通鋪，一起吃飯，一起洗碗，一起在樓頂望著恒河發呆，晚上一起拿著手鼓吉它圍著小火堆唱歌。有個美麗端莊的日本女孩，北海道人，她常一個人在樓頂吸她在北部得來的大麻。她說她下一站是巴基斯坦，然後去土耳其，再到歐洲。她的旅行計劃是一年。另外一個女孩，菱子。第二次到印度，直奔瓦拉那西。她第一次到印度的時候，抵達阿格拉，有泰姬陵的城市。天真爛漫的她，被印度商人騙走所有錢財，強送她到機場回日本。那象一場惡夢似的旅程粉碎了她對印度的夢想。直到過了兩年，她又才有重遊印度的勇氣。
( 圖，我們住的久美子旅館)
跨過街角的牛糞，走過汙水的台階，避過千裏迢迢到聖城等死的教徒，我丈夫帶我穿街走巷，是為了尋找那不起眼的拉昔店。酸奶和香蕉或芒果的混合物裏，加了麻草。這個SPECAIL LASI要當地人才知道。我喝了它，才知其厲害。一喝就倒，睡上一天。那時剛好有兩個台灣人住進旅館。難得遇上說中文的，於是我介紹他們去喝這個拉昔。結果早餐時隻看到台灣女孩，她說，台灣男孩喝了拉昔，睡了足足一天一夜，清晨叫也叫不醒。
我們坐船到恒河中心，看印度人入浴。女人身上裹著莎麗，男人幾乎全裸。他們都虔誠地麵對旭日祈禱。有的人將身子浸入水中，恭恭敬敬捧起河水，將水從頭頂淋下來；有的將整個身子泡入水中，象泡溫泉一樣。河水混濁，水質好象呈弱酸性,含硫磺成分,一般的印度人相信河水可治療麻風病與皮膚病.最重要的是，河水可以洗去現世的罪孽，得到來世的安寧。
河邊還有焚燒屍體的場所。看了一個焚燒過程，是一個女人的火葬，約兩小時後，骨灰由家人用手撒進河裏
我們到瓦拉那西的西岸。這個城市的建築全都在河流的東岸,西岸一無所有。靠近西岸的地方,或者下遊的地方,可以看到浮屍，是那些沒有錢進行火葬的窮人，自殺的人，直接在恒河上放流。.我們很平靜，在印度，沒有什麽是可以驚奇的。
終於有一天，我們也決定入浴恒河。現世犯了啥罪孽？不管了，洗淨身心再說。
我裹著件藍色的沙龍，我丈夫同樣打扮。心如朝聖般走進河裏。腳下的台階沒有想象中滑溜，水卻有點冰涼，水象印度奶茶般混濁。不遠的地方，冒著煙，那是焚屍現場。我們浸入水中，想象著如同泡溫泉般舒服，表現出來的卻是膽戰心驚。我們的笨拙引起正在一邊沐浴的老人的關注，他對我們用手指示，想讓我們用水漱口。我趕緊對丈夫搖頭示意，實在沒有勇氣嚐試，隻不到五分鍾，我們落慌而逃。。。。。。
(圖，我們入浴的地方)
回到旅館，趕緊從頭到腳又衝洗一遍。但是神還是懲罰了我們的不虔誠，當天晚上，我們兩人都發起了高燒。大約會有四十二度。我幾乎是昏迷狀態，兩眼燒得發紅。同旅館的MASA君給我們分別吃了一粒退燒藥，說是印度的神藥，隻要一盧比。約兩小時後，燒奇跡般退了。
但是，第二天晚上，高燒又來襲。我依然幾乎昏迷，他略呈清醒。隻好討來神藥，吃下不久，燒又神奇的退了。
第三天晚上，高燒如期來臨。昏沉之中，我以為自己快要死去。問在身邊的丈夫，若我如此死去，你會如何？
本期望他憐愛地說，沒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了！豈知他回答，那我隻好把你放流在恒河裏。
聽他那樣一說，我也從高燒中驚醒過來。如此狠心郎，咱怎麽樣也得活下去！
也許神終於也考驗了我的決心，三天後，高燒再也沒來襲。
簽證到期了，我們又坐了一夜火車離開瓦拉那西，離開那無法預料的瘋狂。
saysa20140120
附上長渕剛 ガンジス
http://www.youtube.com/watch?v=hE9M1Z1fOx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