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女性不惜一擲千金、瞬間接出一頭濃密長發,而中國是假發、接發出口大國。不過,仔細瞧瞧,中國出口的所謂真發到底有多真?仔細想想,非洲買主是否真像中國批發商說的那麽“傻”?
中國中部湖南省。小村內,我看到一個身穿白背心、短褲的男人,騎著生鏽的自行車,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一邊吆喝、一邊搖鈴。
我走上前去問他幹什麽呢。他回答說,“收頭發。我搖鈴招呼女人們出來剪頭發。我是作接發的。”
我接著問他,你付這些女人多少錢?他笑了笑說,“我出好價錢,但是我也要掙錢啊。”
烈日當頭,小村街道兩旁到處都是正在晾幹的頭發。其中有些肯定是人發,不過,看看有多少“剃了禿瓢”的山羊當街遊逛,說明問題可能還有另一麵。
再說前麵那位老兄。他把收上來的頭發帶到一家小工廠,10名女工梳理成接發發束。站在一邊觀望,我可以看出,女工正在打理的其中一些肯定是人發,另外一些肯定不是。
梳編完了,他把發束賣給另一家規模稍大的工廠,在那裏接受化學處理,然後銷往全國各地的商家。
我很想知道這些頭發下一步都去哪兒了。所以離開湖南,我來到了廣州。這座大都市一直是中國最重要的交易港口、也是最富有的城市之一。
寬闊、混沌的珠江邊上,豪華酒店、寫字樓主導廣州天際線。空氣汙染嚴重,摩天大廈的高層隱藏在濃霧之後。
我在這裏遇到麗麗。她在龐大的三元裏美發美容用品交易中心開設一家假發、接發店。
交易中心出售的產品形形色色,從指甲油、潤膚露到粉底霜、足療液應有盡有,不過底層專賣頭發。張牙舞爪的人體模特頭上戴著的假發顏色齊全,堪與彩虹媲美。
麗麗坐在高腳凳上,把剛剛送到的一批頭發編成劉海、波浪,還有將近一米長的筆直接發。
這些發束都貼著標簽,目的是告訴顧客頭發的產地。表麵看上去,在這裏你能買到來自秘魯、印度、巴西的頭發。
不過,店裏看不到中國顧客,幾乎所有的買主好像都來自非洲國家:尼日利亞、加納、剛果、南非、安哥拉、烏幹達人在頭發的海洋中上下尋覓,搜索價格最優惠的接發發束。他們告訴我說,帶回家,價錢可以翻三番。
忙忙碌碌的一天就要結束了,我問店主麗麗生意怎麽樣。她回答說,“還可以吧。原來我們的產品賣到歐洲和美國,現在客人幾乎百分之百來自非洲。”
麗麗給我看了看她的顧客名單,顧客都標著國籍,39個國家當中37個是非洲國家,說明廣州有很大的非洲人社區。
麗麗說,“對我的生意來說當然有幫助,但問題是,我們現在進貨要花更多的錢,現在中國的生活水平、生產成本都比以前更高了。”
然後麗麗接著介紹說,為了讓多賺錢,她賣貨時不得不用假秤;為了降低成本,還要混合進真發、假發、山羊毛。
麗麗說,“我們說這是印度發或者巴西發,但實際上,一般都是中國發、或者山羊毛。他們不知道。為了保持低價,我們隻能這樣做。”她接著說,客人總是沒完沒了地要砍價。
還沒聊完呢,烏幹達人瑪麗走了進來。她說,“我要巴西發,除了巴西發別的什麽都不要。給我看看你們質量最好、價格最合理的產品。”
在頂著假發、滿臉怒色的人體模特的凝視下,麗麗和瑪麗和你來我往交涉了好幾個小時。
夕陽西下,明月掛上天邊,瑪麗兩手空空離開了商店。
我跟在她身後追出去,問她知不知道有些根本不是真人發。瑪麗回答說,“當然知道了。中國人以為我們傻。我這麽遠從烏幹達來,他們居然覺得我不識貨。”
瑪麗稍稍停了一下,突然爆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然後,她湊過身,低聲在我耳邊說到,“回國以後,我常常忍不住大笑一番。
我知道,坎帕拉(烏幹達首都)大街上,一些美女頭上頂著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