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何平導演 憶《雙旗鎮刀客》

悼何平導演 憶《雙旗鎮刀客》

1月10日的影劇新聞發出一則噩耗：何平導演因心肌梗塞去世，享年66歲（1957年10月－2023年1月10日）。何導算是中國第五代導演。生前代表作包括《雙旗鎮刀客》(1990)、《炮打雙燈》（1994）等六部電影。海外要看到它們的商演並不容易。

取景和採光 與眾不同

我在一個偶然的機會看了《雙旗鎮刀客》，對它印象深刻，尤其欣賞劇中主角不識江湖，腹中俠氣卻自然而然。隨後寫了此篇感言。私下感覺何導的取景、採光，使刀不弄劍，都與眾不同。他或許是韜光韞玉，不露鋒芒的人。傷感於他的早逝，我將此文公開，讓世人欣賞何平導演的曖曖內含光。

1991年何平導演拍了 《雙旗鎮刀客》。此片固然帶著向黑澤明的《七武士》（1954）以及《豪勇七蛟龍》（The Magnificent Seven，1960）致敬的心意，但是《雙旗鎮刀客》本身讓人入迷的元素很多。它的故事情節、人物塑造、外景、內景都異常獨特。它在1993年的柏林電影節獲得國際影評獎。

刀客不同劍俠，比較粗獷不文。主角是個髒兮兮的少年，名叫孩哥（高偉飾）。他髮尾綁細辮、身穿羊皮襖；刀鞘裝雙刃，藏進腿褲下外側的兩隻口袋內。孩哥馳騁戈壁大漠，飛沙走石吹得他睜不開眼。 他是一塊璞玉，沒人知道他的出身，但是他已經學會了父親的絕學 - 「關西無極刀法」。

孩哥父親死前，吩咐他去投靠定下娃娃親的嶽父，隻說那男人瘸了腿，他的女兒屁股上有顆痣。就憑這兩點，孩哥跨上坐騎奔往雙旗鎮。

孩哥引馬喝水時，遇見自稱行俠仗義，劫富濟貧的沙裡飛（王剛飾）。沙裡飛不費吹灰之力，誑走了孩哥一半的訂親禮金，他誇口未來孩哥若果有難，他義不容辭，絕對援救。 世態炎涼，雙旗鎮沒一個居民幫孩哥找親家。孩哥住進瘸子（常江飾）家裡。暗忖瘸子即為嶽父，然而瘸子的女兒好妹（趙瑪娜飾）屁股上可有痣？

瘸子哪捨得將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這臭小子？心生一計，先把他留在家中，聽使喚打工要緊。

孩哥缺乏江湖歷練。道上人稱一刀仙（孫海英飾）的傢夥，殺人不眨眼，率領嘍囉橫行霸道，魚肉鄉裏。有天他的二檔頭帶著兩個手下，到瘸子的馬店大快朵頤。二爺覬覦好妹美色，提溜抱上餐桌，就要霸王硬上弓。眾吃客眼睜睜不敢管閒事，隻有好傢夥孩哥厲聲阻止：「她是我的媳婦！」孩哥快刀出鞘如彈簧。英雄出少年，奈何孩哥犯了不得已的殺戒。

華氏西部片 地氣充塞

劇情上半讓人輕鬆地觀景： 它相異於其他的武俠片。它是華式西部，摧枯拉朽的地氣充塞，人馬由遠而近，時而牽馬緩行、時而馬背衝刺；黑幫刀客秣馬厲兵，影像模糊不清，風蕭袂飄，頃刻殺氣騰騰。七騎一字排開的場景在舊片裡出現過，隻不過這回是惡棍在打家劫舍，而非《豪勇七蛟龍》在仗義助人。

類似《龍門客棧》（1967）的內景。瘸子開的是馬肉食堂。他舉起馬頭，或把馬足高掛，使勁刀劈斬軀的鏡頭，令人心驚膽顫；噪雜食客在店內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使人身入其境。

好妹原先討厭這個魯鈍的毛孩子，但由於朝夕相處，她也情竇初開起來。河西牧馬兩小無猜。好妹穿的是蓮色的棉襖，立領底下斜襟盤釦，圓圓的胭脂臉。泥塊村落裡住的，不是粗燥磨折的男人，就是混泥玩土的男孩。好妹是一朵出淤泥的二八佳人。

不拖泥帶水，一氣嗬成

劇情下半揭示人類存亡的縮影：因為孩哥救了自家姑娘，瘸子回心轉意。出於私愛，當晚他趕緊給一對愣孩子點燭成親，再趁拂曉逃走。不過鄉民不放呀！各個圍堵門口，他們知道一刀仙會遷怒、會屠城。群體的動向從來隻顧自己。

一刀仙用獸性爭取利益。他一心尋仇，要將對手剷除，否則土匪王位不保。儘管瘸子加上街坊的鐵匠、酒鬼都請他刀下留情，但是他天良泯滅，三刀解決了三命，接著去對付未成年的孩哥。 孩哥曾去找沙裡飛幫忙。對方花言巧語又騙了孩哥一次。最忠實的隻有好妹，蓮紅的身影徘徊在古城牆垛，等待心上人歸來；該處也是沙裡飛見機行事之處。滑頭的沙裡飛再次漁翁得利。

孩哥等幫手等了好久，終於放棄。他坐在鎮門口，兩根旗桿的中間。敵人來了，他急得麵頰燥熱，三條屍體攤在步道上。死對頭一刀仙朝他走來，他們單打獨鬥。好妹這時拿起一把刀往一刀仙奔去。孩哥忽然警醒，他要救他從小訂下的媳婦…..

六名觀戰的匪徒絕塵而去。孩哥與好妹也收拾行囊，離開了雙旗鎮這個傷心地。《雙旗鎮刀客》的氣氛類似黑白西部片《日正當中》（High Noon） （1952） ，不拖泥帶水，一氣嗬成。 世界周刊 1/22/2023 #2027 P.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