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報人》 「News of the World」

《讀報人》 「News of the World」

             從小就愛看西部片，從前流行的電影，熱鬧歸熱鬧，卻不深入南北戰爭的歷史背景：譬如南疆的原主是墨西哥人、獲得自由前黑奴的地位、篷車英雄大戰印地安族 …直到亞瑟潘（Arthur Penn， 1922 - 2010）拍了電影 「小巨人」（Little Big Man，1970），才打破成見，推翻了白人善、紅人惡的 「共識」；片中夾縫求生的小人物忽白忽紅，令人啼笑皆非。新片「讀報人」，是西部片式微以後，很悲憫以及體恤人的佳片。

         漢克斯飾南軍退役上尉

     擅長表現人性的湯姆漢克斯 (Tom Hanks) 擔綱，演主角傑佛森基德上尉（Captain Jefferson Kyle Kidd）。漢克斯1980年進軍演藝圈。以展現潛力的《費城故事》（Philadelphia，1993），榮獲第67屆最佳金像男主角；次年憑《阿甘正傳》（Forrest Gump），蟬聯同一獎項。除了《玩具總動員1- 4集》（Toy Story  1-4）裡，替牛仔警長伍迪（Woody）配音，《讀報人》是他第一部西部片。他片中策馬入林，握長、短槍，身手不凡。漢克斯的形象向來很正麵。

         湯姆漢克斯銀幕上多次勇敢救人：《讀報人》裡，他這個71歲的南軍退役上尉，一心要把受戰爭殘害的10歲無辜女孩送回姨媽家。基德上尉千辛萬苦，救贖的也是曾經參戰，沾了血腥的自己。很多沙場老兵患創傷後壓力症（PTSD）。他的身分類如中國的說書人，或是莎劇舞台上的雲遊詩人。浪跡天涯，每人收費十分，聽他讀各地收集的報紙。

         基德1870年某日在德州，往下一站為鄉民讀新聞的路上，忽見一輛翻覆的馬車，明顯是被攻擊以後，造成一片狼籍。他循聲找到倖免的小丫頭喬韓娜（Johanna，Helena Zengel 飾）。 殘跡留下身家文件：喬韓娜的德裔家人，在墾殖地遭凱奧瓦人（Kiowa）淩遲，她被收養成印地安人。幾年後，那群族人又被白種移民追殺。負責將喬韓娜回歸的非裔男子，在陪她去阿姨家時，被暴民吊死，她好運碰到基德。他負責到底，把無依的孤女順便帶上馬車，一路讀報賺錢，也冒險護送女孩。

         導演保羅格林格拉斯 （Paul Greengrass）和陸克戴維斯（Luke Davies） 合編的劇本。我把故事分成三篇章：前兩章懷舊，重溫西部片的場景和社會：滿臉落腮鬍的基德帶著喬韓娜，在一個集會所，被三個不肖渾球盯上。他們先慫恿基德販賣女孩，他當然嚴拒。接下去的場麵很熟悉：一名正人君子拖個小女生，與壞人在岩石縫隙裡作生死鬥。太陽直晃晃照下來，透過「一線天」，敵我撲朔迷離。上尉短槍的子彈用光了，幸虧丫頭機智，用硬幣塞進長槍的彈殼射擊敵人，幫基德一對三打勝。

         第二個場合也是舊式社會：這對老小剛進鎮門，就不受歡迎。有個惡霸統治該地，底下有兩個傀儡撐腰。惡霸聽說基德上尉以讀報為業，可難得找著知識份子，念自己印刷的報紙，來糊弄村民了。基德閱讀惡霸指定的報紙內容，全是自吹自擂，殺人放火的勾當。他轉念大聲宣布，願意把外地的真事，說給大夥聽：基德用礦坑爆炸、礦場主人剝削勞工的新聞暗示他們。一群順民雖然知識淺，也能體會影射之意，他們終於窩裏反。不少西部片也包含牛仔到處行俠仗義，消滅惡霸的情節。

         第三個部份是尋根之旅：喬韓娜不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她的身分認同很模糊，繈褓時期聽過德語，然而被原住民抓去之後，她隻說凱奧瓦話。不過喬韓娜還小，基德上尉要她建立新的記憶。小女生重回白種社會時，連印地安罩袍都不肯脫下。半路她回到被毀滅的老屋，汙濁的乾血到處都是；但是她又被殺父母的敵人撫養，這種矛盾，等到她在黃沙遍野，彷彿海市蜃樓的迷茫間，與熟悉的「家人」重逢。

         困難時期撫慰民心

         那群被白人驅逐的草芥，麵無表情幽靈似的移步。他們曾半路跟蹤她倆，然後放他們生路 。一老、一小、一馬又走向目的地。兩人互學對方的語言，基德很有耐心、平等地照顧孩子，孩子很自然地喜歡跟老人在一起。雖然後頭也有難關，觀者已經預知圓滿的結局。

         基德本來開印刷廠。徵召入伍非其所願，戰場經歷太多要抹去的記憶。開幕時他讀新聞給封閉的人民聽，一提到格蘭特總統（Ulysses S Grant，1822－1885 ），德州佬就反感鼓噪。1865年時，格蘭特接受李將軍（Robert Edward Lee，1807 －1870）投降，美國內戰終於結束。這也是上尉要撫慰民心的要點，他告訴他們這是困難時期，必須接受失敗的陰影。

         格蘭特總統生平致力結合南、北，不再因戰爭產生對立。我感覺日前爆發的國會攻擊案，證明一百五十年前的恩怨，戰敗者的後人仍舊心懷不平。一月二十日當天我一麵看就職典禮，一麵禱祝美國，希望《讀報人》能夠啟發人的明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