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最恨的詞是地主,最怕聽到的詞也是地主。
六零後是最後一批受成份影響的人了。我家成份不好,父母雙方均是地主。因為母親在子弟小學當老師,故而那五年未受太大的影響,但三好學生似乎永遠沒我的份。升初中時,卻遇到了麻煩。當時家在青海的一個地質隊,小學後要到地方中學上學。雖然在升學考試時考的不錯,據說是全考區前三,但在升學時遭到極大的阻力。當時母親為了我能上學,都找到了縣教育局長和縣長那,才得以讓我上了初中。
現在想起來,怎麽覺得比高玉寶上學還難。
初中時,每學期開學時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填寫成份了,總是在老師的辦公室外徘徊許久,才硬著頭皮去注冊。有一次,正在下午上自習課時,老師走進來說讓每個人報一下家庭成份,學校急要。真不知那時的檔案工作怎麽搞的那麽差,每學期都填,難道沒有備檔?那堂課大概是有生以來最漫長和痛苦的一節課了,成份不好的同學站起來時,滿臉通紅,腦袋低得沒法再低了。我的心劇烈地跳著,茫然地坐在那兒,似乎是在等待著死刑的來臨。
很奇怪,直到老師走了,我的名字也沒有被叫到。當時我的感激之情無與言表,這種感恩之心一直持續到現在,是她用一顆善良的心,保全了一個孩子脆弱的心靈。寫到這,我的眼睛濕了,她的名字叫張麗娟,北京人,人和她的名字一樣美麗。這個名字將留在我的腦海中,直到永遠,當時我是她最好的學生,估計也是她一生教師生涯中最好的學生了。
地主的身份是很丟人的,和小朋友打架時,一句地主崽子,就讓自己變得很沒電。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我是很自卑的,或許隻有在學習和數理化競賽中才能得到些自信和快樂。
謝天謝地,高考時取消了成份製,著實讓我揚眉吐氣了一把。在這裏,我不想討論成份製的是與非,我隻想說祖輩們都是奮鬥了幾輩子才積攢了些財富,然而一夜間灰飛煙滅,還讓後人受了很多苦。有研究表明,中國有名的四大地主,他們的惡劣行徑,都是編出來的。
鬥轉星移,到了美國,權衡再三,居然拋棄了自己的專業 ,也當起了地主。和祖輩們不同的是,我永遠不擔心財產會無緣無故地消失,我的孩子們也不會因為它而感到恥辱。
我很自豪,我現在是個地主,永遠不用擔心被layoff,也不用擔心經濟的好壞,因為不管到什麽時候,人們都需要住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