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一條不帶我們回去的公路（敘事詩）

有沒有一條不帶我們回去的公路（敘事詩）

 

文/葉虻

 

有沒有一條不帶我們回去的公路

這是那天在學校組織春遊的大巴士上

坐在後排的我突發其來的一句調侃

坐在我兩邊的大江和小婭

都驚詫地扭過頭來望著我

要是有的話我們就不用做作業考試了

我笑著進一步解釋道

大江低頭哆嗦著  想忍住笑

老師  小婭大叫著舉起了手

是的  你沒猜錯  小婭告老師了

春遊回來後我被罰幫司機師傅清潔大巴士

 

二十年後我和大汪開車去看小婭

一路無話  快接近北郊墓地的時候

大汪低頭哆嗦著  強忍著哭泣

你說 小婭怎麽會跳樓呐 多疼

也許是天上沒有公路唄   我脫口而出

你什麽意思  大汪睜著鵝一樣大的圓眼問

我想了想說  她不想被帶回去 

 

在回來的路上   我們一路無語

大江掏出一根煙  手一直哆嗦點不著

他點煙的動作像錄像帶的倒帶

我有點煩了  騰出右手打著了車載打火機

他趕緊把我的手推回去說

專心開車  開慢點

 

 

勉強的抒情

 

大翔要給小婭寫一份情書

最後決定由我捉刀代筆

要感動她還要讓她

看不出是你的手筆

 

這件事一直是我們三個人秘密

直到十多年後在隻有我們三個人飯桌上

那天大翔喝得有點飄

然後被他大嘴一語道破

隔著餐桌小婭瞪了我一眼

然後故意側過臉

不讓我看她接下去的表情

 

那天的酒局有點沉悶

大翔一直滔滔不絕 

我和小婭幾乎無言

隻有牆壁的掛屏放著背景音樂

那氣氛就像我們一起看過的電影

故事火候不到  片尾的音樂

有點   勉強的抒情

 

 

 

故意輸給火車

 

體師範校牆的西側有一大片田野

京張線的火車在接近西直門的時候

車上旅客經常會看三個孩子追著火車跑

跑在最前麵的是穿著裙子的小婭

跑著中間的是我  然後是呼哧帶喘的大翔

 

女孩發育早  小婭的一雙長腿總把我們甩在後麵

那天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翔疑惑地對我說

我是真跑不過她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說  我是真跑不過火車  小婭故意輸給火車

我笑著回答然後飛快地看了一眼小婭

小婭用手撫著極度起伏的胸口

她最開心的時刻是我總能給出意想不到的答案

 

後來我們有了微信  我們建立一個小群

大翔的昵稱：是上氣不接下氣的火車

我的昵稱是： 是不是能追上火車

小婭的昵稱是：故意輸給火車

 

幾片蓬草在長城上飛

 

我們沒有帶著弓弩  箭簇  雲梯

我們隻是三個爬野長城的孩子

那天金山嶺的風很大

幾片幹枯的蓬草被吹上城來

 

哪些失去水分的蓬草

像是暴露的魚骨 

蜷縮成球形  又像燈籠的骨架

於是我們看到那天奇異的景象

哪些蓬草被風吹著

沿著長城的步道飛快地滾動

 

追上它們  小婭興奮地喊道

於是我們的閑遊變成了奔跑

我們追上幾片蓬草

又像放生一樣讓它們離開

這個枯燥的遊戲讓我們樂此不彼

 

夕陽快西下的時候 

我們三個人坐在一個城垛口邊休息

小婭興奮的說   今天真開心

是啊  就是不能寫進日記

大翔嘿嘿笑著說

我們突然間沉默了

因為那天我們是逃課出來的

那天的荒野也配合我們一起沉默

隻有風吹過敵樓的箭口

發出嗚咽般的怪聲

我們今天光臨一個偉大的建築

但我們不是殘兵 斷戟 雄關和白骨

不是之後的任何曆史

我們隻是緣牆而飛的蓬草

 

荒崗上幾顆油鬆綠得有點慎人

遠處山坳裏的人家稀疏不能再稀疏了

就像是從來  沒有過人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