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德賈丁斯國家公園
雲際和巔峰 哪個該是到達
山穀的沉默是一天的沉默 無語而遼闊
有時我們像山一樣停下來
停頓也是一種美學 智者往往樂此不疲
白雲杉和鬆崗哪個更有天賦
那要看風中的表達 低唱或者淺吟
在詞語的高處 在我們必赴的險境上
想象的孤絕 懸掛成真實的絕壁
我們和白雲 是誰先抵達遠景
而那塊眺望的鑽石 隻配記憶鑲嵌
即使山峰再沉默 它也有隻言片語
你隻需附耳過來 忘記塵俗的任何語言
額.馬斯溪穀
有時我會驚詫於水的構想
依托山體 溝壑 懸崖 石隙
仿佛世界在窮途之上
唯有水可以另辟蹊徑
水聲像一個人無意中敲打著手指
節奏並無意義 但可以感染 啟迪
我寧願呈現我的無知 對於水
甚至不拘於形體 甚至還要粗鄙 淺薄
我要義般一路領會 沿著水
如同沿著課堂 沿著求知者們的欲望
水被山穀打開 我被水打開
山風掀動著書頁 我頭頂的發際 水花似雨
此間還有什麽可以甚於水 甚於一種表達
在我頭腦中的慧 猶如深穀的花香
我被清澈地推搡著
置身於所有道路之上
流淌之於自由 彼此之間
沒有更恰當的 借喻
山村旅店外的繁星
群星跳躍 光芒有了微弱的分野
目光有些盲從 有些紫色的衝動
眺望是一枚花朵挨著另一枚花朵
山村的夜是花籃 裝著我們兩個
有星照臨的村莊一定好夢
靜謐手挽著靜謐 蟲聲許下另一個蟲聲
而湖畔會比湖先睡去
我比旅舍先一步 抵達深眠
夢裏我還在疑惑
星芒和指尖 是嗅還是親吻
所有的燈盞睡去的時候
村莊由繁星照看
它們拾起滑落在黑暗中的被角
重新披蓋在 我們落單兒的夢上
通往基諾加米湖畔的小徑
每一片斑駁的林隙都是路口
每一束被樹葉紮緊的陽光又似相逢
小徑不作詮釋 歧路是曲解
迷途是叵測 你路過的是版圖
你一心隻想抵達湖畔
忽略了沿路的風景
它有些失落 還是收容了你
漫不經心的腳步
陳年的落葉有些鬆軟
像樹木蹲下來抱起你
你佇立的站姿也契合一棵樹
但小徑留不住你 蜿蜒了幾下作罷
到達湖畔的那一刻
你下意識地回首
小徑已蜷縮回林木中
並把身影還給你
孤零零地裸露在 斜陽之下
薩格奈的溪穀和峽灣
視野中的山崗像是有了慣性
仿佛它停不下來 而不是我們在攀登
這條小路 山陰的一麵是溪穀
向陽的一麵是寬闊的河流
像一本看過的書 把安逸和壯闊
都描述得一板一眼 想象的鞍鞽
在文字的馬背上 來回跌宕
山水不會措辭 此間的無語
省略了塵世的一切贅述
山頂細風如織
似為每個登頂的人量身定做
如果渺小不容逾越 請原諒
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人
在方寸間的峰頂上
擺拍一下各自憧憬過的 身姿
聖尚湖上遊的三條河流
北方的三條大河
像大地按住自己狂跳的胸口
被黑夜吞噬的閃電 山頂滾下的巨石
樹木被狂風腰斬 負矢野獸遁入林中
誰也不知上遊發生過什麽
此刻你在高陽下平靜的流淌
你對遠方的敘述換了一種口吻
在你匯入大湖之前 不想再起波瀾
隻有陳年的腐殖質才會有這樣顏色的河水
你褐色的雙瞳像一尊銅像但目光活靈活現
一匹紅棕烈馬返回馬廄
河流在下遊深入田野 秋原
偶爾的細浪像回憶 麥秸倒臥的田野
你隨風拍岸 和村莊一樣古老 寧靜
北方的三條大河
請不要像我一樣
屈從於衰老和沉默
偶遇就像一扇窗口 我們現在處於同側
命運的斜陽灑在我們身上
你波光鱗動 我身影黯淡
我們都錯失過什麽 我們都無法回首
聖尚湖
我多麽想遷就你 沙岸
不能像你那樣舒展 蜷縮是我的生活
我多麽想遷就你 湖水
不能像你那樣安閑 即使我還餘假期
我多麽想遷就你 河流
無法如你湧流 宿命是我的圍壩
我多麽想遷就你 一枚鵝卵大小的石子
渾圓但不是媚態 有歲月而不老成
我多麽想遷就你 一棵樅樹
不用屈膝就可以生長 筆直般擁有著自信
我多麽想遷就你 湖上的遊禽
借我翅膀我也不能流浪 我還要讚美囚籠
此刻坐在湖邊的我不想成為自己
我多麽想你們能遷就我
別把我還給 我熟悉的生活
河穀對岸晚禱的鍾聲
鍾聲是寂靜攤開的手掌
比寂靜更虛無 更超脫
尤其是當它跨過晚風
俯身於河水 從鬆林間悄然而過
夕陽似欲示範熱烈的事物如何消隱
讓我們可以讀懂雲霞和漸為輪廓的山崗
鍾聲是寂靜攤開的手掌
[懷抱著我們靈魂入睡
請為我擦拭的遠方 鍾聲
直到我的夢可以清澈的抵達
和我們認為諸多美好
而又不可企及的事物 接壤
再見吧 布歇特村
從翠綠間拔出遠黛 還有芒狀的林蔚
再見吧 漸成視野的布歇特村
我無需踏著曙光向前
照耀並非我必經的路口
那最後一枚光線來自我
合上旅店門扉的門廊
再看一眼山下的湖泊
我想教會你們逗留這個詞語
或者 再見吧 憑欄的人
而一襲花草 可以成為唇語
它們撩動 我心領神會
再見吧 蜿蜒的村路
當你們把我帶到告別的山崗
落日懷舊般的惆悵 萬物拉長了身影
再見吧 返回寧靜的鍾聲
是誰敲打了一下黃昏的鍵盤
多麽像第一次冥想 這鍍成金色的晚景
再見吧 吱嘠作響的船槳
月色劃向我 奮力地劃向我
再見吧 布歇特村 晨風獵獵
從半開的車窗中 吹拂就像
夢中的電影 虛構而又捕捉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