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們過多地沉醉於都市的繁華和喧鬧,而忘記了自然最原始的歌詠。
作者題記
母親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光是在貴陽度過的。雖然她並沒有是在那裏達到自己事業的頂峰。但雲貴高原空靈俊秀,蔥蘢飄逸的自然山水鑄就了母親一生的性格。
母親少年時代居住的地方叫三橋,在今天貴陽的雲岩區,那裏獨有的亞熱帶咯斯特地貌使雲岩的山水分外秀美,突兀的熔岩,清澈的溪水,修逸的竹林,明麗的稻田,蔥蘢的林海,俊拔的山巒……..
三橋是貴陽的西大門,這裏有一個重要的三岔口,是北上重慶,西入滇緬的必經之路。三岔口的中央有一個八角亭,那是隸屬當時中央政府海關機構所轄的地方旱關,抗戰爆發之後,外祖父攜全家從香港輾轉廣州,柳州,最後定居在這裏,外祖父是這座陸上旱關的主管,這位曾經是香港,廣州,廈門海關中擔任要職的舊中國高級政府職員即使在這座小小的地方旱關也同樣一絲不苟,忠於職守。因其鐵麵無私,不收取賄賂,不畏權貴,被當地人稱為“王鐵人”。而正是外祖父身上的這種正直的品質的影響奠定了母親一生處世為人的基礎。
當時母親的家是一座當地最為普遍的竹樓,門前是一條清澈的溪水,想必當時母親推窗就能看見月光下波晃鱗閃的溪水和在夢裏聽到錚琮的水流聲。母親曾對我講過,有一次她到門外倒爐灰,結果驚起一條巨蟒,立起來足有一人多高,嚇得母親掉頭就跑。還有一次母親帶著弟弟,妹妹翻山到今天的貴陽黔靈公園,在山路上遇見兩隻野狼,弟弟,妹妹都嚇得要命,但母親很鎮定,她一邊安撫他們不要哭,一邊囑咐他們千萬不要跑,就這樣他們幾個孩子在山路上和兩隻狼對峙了很久,昏暗中兩隻狼的眼睛發射著綠色的光芒,最後兩隻狼終耐不過幾個孩子的定力,長嚎一聲,遁入密林深處。母親每次講到少時的往事,都不禁沉醉在那種人和大自然的和諧之中,成年後的母親一直住在京津兩大城市,但貴陽清秀娟麗的自然山水始終在母親的夢中縈繞。
這裏的山沒有北方大山的雄渾和偉岸,但卻俊朗親切,有一種攬人入懷的衝動和溫情。暮色和炊煙並舉,秋水共長天一色。斜織的山路,蔥鬱的水田,晚歸的牧童,含黛的遠山…….大自然的恬淡和沉靜洗滌了母親那顆無塵的心靈,也造就了母親一生纖柔的敏感。當92年我第一次踏上貴陽的土地的時候,這裏的鄉村依然是那種刀耕火種最原始的景象,而在人群熙攘的都市街頭依然可以看見背著竹簍,頭纏裹布純樸的鄉下人。從花溪機場侯機大廳向外望去,金黃色的油菜花鋪滿錯落的原野,空翠欲滴,推窗入懷。
這就是母親少年時代的貴陽,每當我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這裏的空靈和秀美讓我如醉如癡,這裏的溫馨和安逸讓我流連忘返。我這個在北方出生長大的孩子到這裏卻有種回家的感覺。也許這是一種獨特的心靈感應。也許我們過多地沉醉於都市的繁華和喧鬧,而忘記了自然最原始的歌詠。那張在山野修逸的香樟蔥蘢的桉樹和高大的油鬆間飄渺的詩篇,那枚在錚琮的溪流暗啞的鬆濤啁啾的鳥鳴中跳躍的音符。
記得在德法合拍的影片“茜茜公主”中有這樣一幅畫麵,巴伐利亞的公爵和他的愛女茜茜站在風景如畫的阿爾卑斯山上,公爵撫摩著女兒的肩頭滿懷深情地說“當你憂愁的時候就到這裏來眺望大自然,你會從這裏的每一顆樹,每一顆草,每一個有生命的東西感受到上帝無所不在。”
每當我想起和母親一起在昆明湖畔眺望西山的落日在香山幽寂的山路上徜徉的時候,仿佛母親在我身邊輕聲地說:“孩子,我們的生命源於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