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疑愛情小說《手抄本》四十七---您欠我一個答案

    沈亞萍駕車在城市夜晚的街道上馳行，她特意打開車窗，讓城市夜晚的風佛進車裏，窗外闌珊的燈火象幻覺裏迷離的光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而真實的世界是腦海裏的回憶和往昔，沈亞萍思路回到三十年前、那曾讓她糾結讓她舉棋不定的那一天。

 

    那次節目錄播後的第三天，節目組的外事主任通知本節目的最大的投資商和讚助商禦風長天傳媒娛樂公司的總裁施原明特意安排了宴請沈亞萍一個人的私人晚宴，其實《當我們初次相識的時候》能夠有今天在全國熱播的局麵和禦天長風傳媒公司的大量先期投入和在市場、各種媒體包括網絡上的造勢是密不可分的，包括對沈亞萍逐步確立在觀眾中的知名度和人氣，形象的包裝， 其背後有一個專業團隊，這一切都是禦天長風公司大量人力和物力投入的結果，所以沈亞萍和禦天長風的總裁施原明有著多年良好的私人關係，而這次晚宴又是邀請她一個人而不是整個節目組，更增添了私人間的友誼色彩，所以沈亞萍退掉了其他的應酬欣然赴約。

     晚宴是位於本市繁華地段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一個舊日官僚的私人府邸，現在這個西洋別墅式的建築幾經裝修改造後變成了一個本市知名度很高的西式餐廳，因為有麵積可觀的私人花園和街道隔開，有著良好的私密性，環境靜謐而優雅。

那天施原明一早就在別墅的花園停車場迎接沈亞萍，他們一邊沿著花園的甬道往餐廳裏走一邊客氣地寒暄問候。

“施總，有什麽要緊事還要您親自出麵設宴，您平日裏這麽忙，還在關心我們這個節目、還要在百忙之中設宴邀請我一個人，其實有什麽事讓您的秘書或者公關主任出麵不就行啦”。

“沈老師，今天我必須到場，因為我要給你引見一個人，事實上他是我的老板。”施原明一邊走一邊解釋說。

“是顏董事長嗎，可是我們見過麵，在兩年前為節目組舉辦的收視率慶功會上我們曾經見過麵。”沈亞萍有點不解地問道。

“不是顏總，是我們集團總公司更大的老板，我們禦天長風是一個股份公司，我們最大的股東，也就是我們控股公司是應天集團，這次是我們應天集團的老總單獨設宴邀請您，不過這個人您應該認識，他曾經是您的一個學生，當然沈老師桃李滿天下，可能您一時想不起來了，上一期節目的收視率非常高，我想他一定是在節目中認出您，特地邀請您暢敘師生之情，我是他的屬下，自然要親自出麵引見。”施原明笑著說，他們已經走到餐廳的大門前，施原明友好地為沈亞萍拉開大門並側身一旁，讓沈亞萍先進入餐廳。當然他今天比往日裏更客氣更禮貌的舉動是因為眼前這位公眾人物沈琳是他老板當年的老師。

沈亞萍知道應天集團幾乎是本市最大以IT和房地產為主業的大型集團公司，但沒有想到他們還在傳媒領域有所涉足，不過借著和這個當年自己的學生暢敘師生之誼可以進一步加深自己和禦風長天公司的合作關係，自己在教育領域工作三十多年了，自然學生桃李滿天下，那些慕名而來的學生設宴暢敘師生的情誼，對於已經成名的自己是司空見慣的事了。

這個私人包廂的宴會廳寬敞、氣派，其實它就是這所私人別墅舊日裏宴客的地方，經改造後，增加了其私密性，成為這個花園西餐廳中最大的包廂，沈亞萍一進屋就看見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背身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在欣賞著花園裏的夜景，聽見門響聲，他轉過身來向他們走來。”

“沈老師，感謝您百忙之中賞光赴宴，其實我們彼此認識，不過將近三十年了，我怕您記不住我，所以特意請施總給我們引見。”

沈亞萍仔細端詳了片刻似乎在回憶，這位中年男子繼續自我介紹道：“呃，對了，我叫楚林，是楓崗86屆高中畢業生。”

沈亞萍想起來了，雖然事隔近三十年，雖然沈亞萍從來沒有作過楚林的任課老師，但當年這個在學生們中間頗有威信的楓崗孩子王還是給自己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的，在加上當年轟動全校的手抄本事件。但沈亞萍不清楚，自己和楚林近三十年沒有見麵了，而應天集團似乎對這個全國熱播節目也並不關心，不知楚林今天設宴邀請自己是什麽原因。

施原明客套了幾句便找了一個比較牽強的借口離開了，沈亞萍馬上意識到今天和楚林見麵一定會涉及到一些私人話題，所以施原明找個借口回避。

果然雖然他們的話題從《當我們初次相識的時候》這個節目開始，但漸漸地轉入當年的楓崗， 其實沈亞萍和楚林當年在楓崗的實質上的接觸並不多，所以話題最後直接地轉入當年的手抄本事件。

“沈老師，恕我冒昧，我看了你最近剛剛錄播的一個節目，不知道為什麽讓我想起了當年楓崗的手抄本事件，我為當年在瀟湘醫院裏對您不理智、不禮貌的舉動向您道歉，希望您原諒我當時粗莽失禮的行為，不過這件事您還欠我一個答案，事隔三十年，我依然想知道您當年在化學實驗室裏到底和顧菲說了什麽。”楚林開宗明義地直言今晚的主題。

沈亞萍泯了一口杯中的法國紅酒， 然後看著杯中尚在顫動的玫瑰紫色的液體，緩緩地抬起頭正視著楚林道：“三十年了，你還沒有忘記，是的，我欠你一個答案，也許你心中早就有這個答案，隻不過你希望通過我的口證實你的猜想，我說的不對嗎，楚林。”

“顧菲已經不在了，當年那段半個多時的對話我也隻能在您這裏找到答案，請恕我直言不諱，我覺得把那段談話和隨後顧菲的罹難完全割裂開來是經不起推敲的，我想在當年的楓崗，這不會是我一個人的疑慮，很多人都想知道當年您和顧菲在化學實驗室的談話內容。”楚林雖然言辭有點執白，但語氣平靜甚至不失禮貌。

“其實，你不說，我已經猜到你心中的答案，你一定是認為當年在化學實驗室裏我和顧菲有過激的言行，甚至你可能認為我可能說了一些侮辱顧菲、刺激顧菲的話，但我和你說這不是事實，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其實我在楓崗是做教務工作的，在和學生對話時兼顧學生心理上的反應是我的職業，其實我知道在這個手抄本事件中，顧菲他們兩個女生心理上的壓力比你們男生大，所以當年我和她們兩個女生的談話時反而更溫和、更委婉，關於這方麵的答案，如果你不相信我，其實你可以問一問尹燕紅，看看當年我和尹燕紅的談話方式是否和你們男生有所不同，當然您依然會問，為什麽和你們5個人談話隻有十幾分鍾，而和顧菲的談話卻有半個多小時，那是因為和你5個人相比，我和顧菲又多了一層關係，就是我是高三年級文科班的語文老師，而顧菲是我的課代表，平日我們師生關係很好，配合得很默契，所以顧菲也想利用這層關係為你們5個人說情，希望在手抄本事件中校方不要對你們處以極刑，至少能保留你們的學籍，不瞞你說，校方在初步方案中，關於開除學籍的方案已經製定下來，隻不過我自己覺得這對你們來說有點過於嚴厲，而顧菲的罹難也使我更加堅定自己的意見，其實當年我在嚴校長那裏是為你們說了很多好話的，我還越級動用了我和區教委的關係，否則你們5個人，至少你們四個男生不見得躲過當年的那一劫，當然我這麽說不是讓你們感謝我，是我從顧菲的罹難中馬上意識到我們工作中失誤，及時作出調整，我們楓崗是一個對學生前途負責的學校，更不會拿年輕的生命當兒戲，當年我們的工作是有失誤，但我想那是一個意外，因為我們還沒有處理這類事件的經驗，也沒有更深入把握好學生們在此類事件中的心態，但慶幸的是我們沒讓這個悲劇再發生，我們在處理方式上作出和以往不同的調整。我的意思是說從我們楓崗從嚴治學的宗旨出發，你們5個人受到校際處分將是很嚴厲的，但我們適時地調整了，我們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防止悲劇的再次發生，我不知道我今天給你的解釋是否滿意。”

沈亞萍的這一番陳述可以說是滴水不露，合情合理，但楚林心裏清楚這不是他要的答案，雖然他現在相信，沈亞萍當年在化學實驗室裏和顧菲的談話可能並沒有太過激的言行和侮辱性的話語，但她們之間的那段談話會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而沈亞萍三十多年對這個秘密三緘其口，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原因，但今天沈亞萍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楚林一時找不到反駁和質疑的話來，於是在席間沉默下來。

看著楚林沉默不語，沈亞萍知道在這個被動的對話中，轉守為攻的機會到了，沈亞萍又泯了一口紅酒，放下高腳杯繼續說道：“其實，這三十多年來我心中也有一個疑問，隻是當年在楓崗，我身為老師，而你隻是個高三的學生，這個問題不應該問，也不能問，但今天我們的身份都發生了轉變，所以我想問你，楚林，你愛顧菲嗎，我指的是在三十年前的楓崗，我之所以問這個問題是因為當年在顧菲罹難時你的情緒如此失控，如此悲傷，我想你們之間的關係應該不是那種簡單的同學和朋友的關係，甚至不是你們在林溪小學就開始的那段象姐弟般的情誼，當然我今天這樣問還是因為出於一個女人的好奇心，其實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我希望你能在心裏麵做到坦誠。”

楚林依然沉默，並開始回避沈亞萍直視他的目光，他把頭低下來，放在支起的雙臂上，比不住在攥緊的雙手上摩挲，看著楚林的舉動，其實沈亞萍心中已經找到答案，對當年這個楓崗孩子王的身世，沈亞萍還是有一定了解的，當年在林溪小學的楚林自幼喪父，因為身材瘦小又是插班生，所以經常受到同學們的欺負，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的孩子心理上是不健全的，甚至有點扭曲，以她多年來從事青少年心理研究的經驗來分析，這樣的學生在感情方麵成熟得比一般孩子晚，因為愛情是需要在命運相對穩定而不是動蕩不安的情況下才能健康生存的。他首先要解決的是自己不利境遇，他需要專注於抗爭和崛起。當他意識到那是一份愛情的時候，但已經失之於交臂了。

沈亞萍又泯了一口紅酒，然後放下高腳杯，用餐巾擦了擦唇邊緩緩地說：“對不起，楚林，我現在要告辭了，其實我今天是推掉許多安排和你見麵的。”沈亞萍沉吟了一下繼續說“當年我有一個同學在她下班的路上看見5個少年在楓崗通往瀟湘醫院的路上瘋了似的飛奔，她對我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在馬路上騎車不要命的人，他們還是十來歲的孩子，為什麽這樣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後來我告訴她，那5個孩子是我的學生，他們之所以置生命於不顧在交通繁忙的城市街道上瘋狂騎行，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同學，他們的摯友和夥伴此刻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也許我這樣說有點不恰當，這樣的情誼讓人羨慕，讓人感動不已。今天你來找我證明三十年來你依然沒有忘記顧菲，我相信任重遠他們四個人也沒有忘記，事實上我和重遠因為業務上的關係，最近一段時間裏接觸頻繁，但隻要一提到顧菲，他就會難以抑製自己的傷感，甚至這種傷感和他穩重克製的性格極不相稱，他現在畢竟也是一個公眾人物，其實這一切就足於說明顧菲在你們心中是多麽的重要，我想如果顧菲在天上有知，也會感到慰籍。”

   沈亞萍站起身走到楚林的身邊，把一隻手搭在楚林的肩上，象一個溫和的師長，沈亞萍沉吟了一下繼續說：“楚林，人死不能複生，紀念和緬懷就是對逝者最好的慰籍，至於其他的東西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不太重要了，事實上我也沒有忘記顧菲，她是我帶過語文課上最負責任的課代表，她也是我最好的學生，她的罹難也是我多年心中揮之不去痛楚，我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你，我知道無法說服你不傷感、不悲傷，但我要說的是我們做到的隻能是這些，因為有一天我們也會再所難免，誰也躲不過去，隻要有緣分，在另一個世界裏還是有機會相見的。”

沈亞萍幾乎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餐廳的包間，她沒有回首再看坐在那裏一言不發的楚林，但她知道剛才自己的那一番言行，已經化解了今晚被人質詢的被動局麵。

沈亞萍駕車在城市夜晚的街道上馳行，她特意打開車窗，讓城市夜晚的風佛進車裏，窗外闌珊的燈火象幻覺裏迷離的光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虛幻，而真實的世界是腦海裏的回憶和往昔，沈亞萍思路回到三十年前、那曾讓她糾結讓她舉棋不定的那一天。

 

 

   

 

[葉虻]

感謝bronzegoat的點評，雖然楚林是一個智力超群的商業翹楚，但在這個他當年的師長麵前，依然略顯稚嫩，關於當年在化學實驗室和顧菲的那段決定生死的談話，沈亞萍當然沒有說實話，但她的回答滴水不露，楚林又被她進而抓住心理的薄弱環節，而這一試探也為沈亞萍在一個月後將楚林玩弄於股掌之間打下伏筆。

[bronzegoat]

加快了上文章的速度，真好。關於沈亞平的描述真是精彩入微，那個精明的教務主任形象躍然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