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遠齋詩畫
聽溪不覺遠 泊泊入夢長
講道此處，楚林故意放慢語氣用眼盯著顧菲的眼睛，此時顧菲已經被楚林繪聲繪色的描述帶到那間燈光昏暗的小木屋，和那一刻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氛圍中，顧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林。
一天晚上顧菲在楚林家吃完晚飯，楚林依然象往常那樣送顧菲回家，兩個孩子一路走一路交談，交談中也涉及到他們的未來，這個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一點也沒有影響到兩個孩子對未來的暢想，他們相約一起長大考入城裏的重點高中楓崗中學，據說那裏有全市最美麗的中學校園。這個被楓林環伺、建在山腳下的中學有著傲視群校的高考升學率，雖然它和全市最好的中學新一中還有稍微之間的差距，但它獨有的、清幽安靜的教學環境叫兩個孩子心儀垂慕。他們聊著聊著不覺得已經走到了顧菲家的地震棚， 本來兩個孩子準備道別，但那天聊性正濃的顧菲有些意猶未盡、她提議再把楚林送回去，以示禮尚往來。而楚林也是聊得餘興未減，於是兩個孩子又聊著往楚林家的方向走，就這樣他們在那個搭滿臨時建築的大院裏來來往往地度過一個依依不舍的夜晚，最後顧菲堅持提議她送楚林回家，然後在楚林的家門口道別，在回程的時候楚林恰好給顧菲講了一個鬼的故事，到了楚林家後楚林發現在這個燈昏星暗的夜裏，顧菲已經被他的這個繪聲繪色的鬼故事搞得花容失色、方寸已亂。楚林隻好提議再送顧菲返回地震棚。回到顧菲住的地震棚後，顧菲的父親恰好不在，這種情況過去是很少見的，看著顧菲在燈光昏暗的地震棚中猶疑、恍惚的神色，楚林明白顧菲定是畏懼在這個黑暗的臨時建築裏獨處。楚林就提議留下來陪顧菲，一起等顧菲爸爸回來。
在地震棚裏楚林笑吟吟地對顧菲說：“剛才被我的故事下著了吧，嘿嘿。”
顧菲不服氣地反唇相譏：“才不呢，人家是怕黑、怕一個人走夜路。”
楚林仍然不依不饒地：“得了吧，以前我們一起走夜路的時候也沒見過你象今天這樣的神情，分明是被我的鬼故事下著了，你還不承認。”
顧菲心理上已經處了下鋒，但依然負隅頑抗：“我才不怕你的鬼故事呢，我知道哪些故事都是你編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就不害怕。”
楚林被顧菲這種煮熟的鴨子肉爛嘴不爛的態度激得一時性起。“那好，我再給你講個鬼故事，如果你真的不害怕的話，就算你贏。”其實從當時這件小事上和日後對楚林的觀察，顧菲就發現這個智力超群的男孩有著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嗜賭成性，但恰好顧菲利用了楚林身上的這個弱點，在三十八年後用一個小小的賭約聰明地把楚林從死亡的邊緣再一次地拉了回來，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講就講。”顧菲其實當時心態是：隻要是楚林在她身邊就沒有什麽可怕的，比起楚林那些繪聲繪色的鬼故事，顧菲更懼怕楚林離開後在黑暗中的獨處，她想隻要楚林接著講故事就不會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好，我有一個條件，就是我講故事的時候，你必須一刻不停地看著我的眼睛。”楚林在一旁賣著官司。
“看就看。”顧菲下巴一揚，迎著楚林不懷好意的目光。她那裏知道這其實是楚林一個小圈套，中了槍，這個遊戲就輸定了。
“好， 那我開始講了，你要注意聽了。”楚林又拿出剛才說書時故弄玄虛的神情“ 從前有個趕考的書生在深夜的大山裏一個人趕路， 他走著走著就迷了路，心理很著急，他心想在這個漆黑一片的荒山野嶺裏，如果真的迷了路，就有可能被虎狼吞食的生命危險。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他抬頭看見靠近山頂的地方有處微弱的燈光，他就象抓到一棵救命稻草那樣在黑暗的山路上向那處燈光摸索過去，走到近前一看，那是一處類似山中狩獵人居住的小木屋。書生馬上上前去敲門，但敲了半邊，門裏也沒有回應，書生輕輕的推了一下那扇虛掩著的門，門吱紐的一聲居然打開了。屋子裏的隻有一盞油燈，光線昏暗。 在微弱的光線裏，書生看見屋子靠裏麵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個中年男子，他上半身趴在方木桌子上象是睡著了。書生走到近前，那個男子頭發長長的、亂亂的，埋住了他的頭臉，看不見他的模樣。書生上前推了他一把同時喚了他一聲，那人依然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書生又使勁推了他一把並且大聲地喚了他一聲，但那個人依然是沒有任何反應，書生覺得不好，馬上上前去用手去測了他一下脈搏，卻發現他手臂冰涼，脈搏也沒有了。書生大驚，心想此地不能久留，他正轉身準備出去，卻見那人食指上有個金屬般的東西在光中一閃，書生湊上前去定睛一看，那是一枚金光閃閃的扳指。 當時這個書生正為進京趕考的盤纏發愁，便動了邪念，他抓那個人的手想要把他食指上的扳指擼下來，當時費了半天勁，扳指在食指上象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書生正要放棄，突然發現桌子上有一把明晃晃的獵刀，他心想，反正人已死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於是他狠心地把那個人的食指用獵刀切斷，然後取走了扳指，迅速離開了屋子。後來天亮了，書生找到了路，離開山裏到集市上賣掉扳指， 湊齊盤纏進京趕考。
後來書生落榜了，便離開了京城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又在一個晚上在山裏迷了路，他發現靠近山頂處有一處燈光，近前一看還是一個類似獵人居住的小木屋，書生進到屋裏看到一個頭發長長亂亂的、獵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坐在那裏喝茶。書生走了半天山路，口幹舌燥，便上前去討口水喝，那個人也不答話，一聲不響地站起身走到爐子旁，取下正在熱著的茶壺，倒了一碗茶水給書生遞了過來，書生連忙接過茶水正要道謝，低頭的瞬間，看見這位獵人的右手缺了一根無名指，他馬上問到，誰把你的指頭搞掉了。這時這個一直悶聲不響的獵人緩緩地抬起頭來、、、、、、、”
講道此處，楚林故意放慢語氣用眼盯著顧菲的眼睛，此時顧菲已經被楚林繪聲繪色的描述帶到那間燈光昏暗的小木屋，和那一刻緊張得令人窒息的氛圍中，顧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林。
楚林突然用手一指顧菲的鼻尖，大聲喝到：“就是你！”
顧菲猝不及防，呀地驚叫一聲，身體誇張地向後一仰，楚林看著顧菲的窘態，得意地笑了起來。顧菲終於明白這是楚林早已經設計好的惡作劇，便惱羞成怒地掄著小王八拳向楚林撲來，一邊追打著楚林，一邊氣憤地嚷道：“討厭，嚇死人了，你就是成心的，你就是故意的、、、、、、、”
惡作劇大告成功的楚林一邊壞笑著一邊躲著顧菲雨點般的小拳頭，嘴裏還不依不饒：“你不是不害怕我講的鬼故事嗎，哈哈，怎麽樣。”
顧菲嗔怒連連地道：“那也不帶這樣的，你就是成心的，你還有臉笑，把人家嚇成這樣，我叫你以後再敢算計我，我叫你以後還敢算計我。”顧菲依然衝楚林揮拳不止。
兩個孩子打累了，鬧累了，坐在床上喘氣不休，顧菲氣惱地說：“你成心編排人，今晚必須罰你。”
“認罰，認罰。”楚林在床上一邊大口地喘著氣一邊應到。
“罰你給我講一個我最愛聽的故事。”顧菲小手插著腰喘著道。
楚林知道顧菲指的是小鹿提提的故事，那是楚林為偏好動物題材的顧菲特意量身定做的童話故事，而且隻為顧菲一個人打造，隻有在他們兩個獨處時才開講。後來顧菲在楓崗中學和楚林幾個好哥們任重遠、楊戰、肖毅混熟了以後，經常拿這個當年的往事打趣楚林。顧菲麵帶驕傲地把楚林形容成一個在他們家唱堂會的。楚林也每每笑著回擊顧菲道：嗨，那時窮人命苦啊，忙活半天也沒個賞錢。顧菲此時就會把兩手向後一背，笑吟吟地湊近楚林道：你現在想要搗鼓回來也不晚啊，說吧，你要金的還是銀的。這時候肖毅就會賴不唧唧地湊上前去說：楚林其實不想金不想銀，他現在想要的不好意思說，這樣吧，楚林那份先欠著，我替他先領了吧，我想要、、、、、、，這時任重遠會及時插進來：住嘴，齷齪人張嘴必是齷齪事，賞你個大耳貼子。大家在哄笑聲中結束有關楚林唱堂會的調侃。
小鹿提提是顧菲最喜歡的故事，在楚林的描述下，小鹿提提有睫毛呼扇呼扇的大眼睛，四條矯健長腿，奔跑如飛，長長的犄角，讓壞人不敢輕易靠近，最重要的是小鹿提提善良、勇敢，樂意助人，經常靠自己的聰明和智慧幫助森林的其他動物夥伴擺脫大灰狼的襲擊。兩個孩子那天晚上講著講著故事便累了，最後不知不覺地靠在一起睡著了。後來顧菲的爸爸夜裏回來，在昏暗的燈影裏，他看到這樣一幅畫麵：楚林頭枕著顧菲的臂彎，顧菲臉歪向楚林的一側，發絲垂落在楚林的臉頰上，而靠近楚林鼻翼地方的發梢被楚林均勻的呼吸一掀一掀地拂起，象是春風中搖擺的柳梢一般。 顧菲的爸爸歎了口氣道：哎，這兩個孩子，心裏也沒有一點避諱。說完他上前為兩個熟睡的孩子蓋上了被子並掖好了被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