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黎曉大夫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得出了一個自己也不太確定的結論,就是沈亞萍在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和一本白色封皮的書有關,而這本白色封皮的書很可能藏著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沈亞萍不願和他人分享甚至害怕他人知曉的秘密,最近一定發生了一件什麽事喚起了沈亞萍在心理上對這個秘密的恐慌和畏懼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麽事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對死亡的恐懼。當沈亞萍得知自己已是癌症晚期並時日不多的時候,她最關心的人死後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尤其是人是否真的有靈魂,靈魂的歸宿究竟在哪裏。她開始大量瀏覽這方麵的書籍,以期有個確切地答案。一個日籍作家寫的一本書以及最近發生的一件事讓沈亞萍處於深深的恐懼中。其實這本書多少有點杜撰的成分,在這本名為《亡靈的冤怨》的書中,作者采訪數十個瀕臨死亡和等待死亡的人,然後作者提出一個見解,當死亡即將來臨的時候,人們會看到來自另一世界的那些自己最不想見到的人。作者參訪的很多人是那些在監獄中身負命案的死囚。
起初這本書並沒有引起沈亞萍的恐慌,因為她覺得這本書多少有點杜撰的成分,比如說它在用古今奇聞奇事來印證作者的見解時,居然還引用《紅樓夢》中王熙鳳死前看到尤二姐、賈瑞等冤魂的情景。但自從那次在燕都大學簽名售書後,沈亞萍開始有些惶惶不可終日了。其實那天在燕都大學的簽名售書活動已經被沈亞萍的秘書計劃取消了,因為沈亞萍的主治醫生宣布,鑒於沈亞萍的身體狀況,她已經不適合參加任何消耗其精力和體力的活動了。但沈亞萍堅持按原定計劃執行,因為作為師範中文係畢業的沈亞萍來說,出版一本自己的著作是幾十年來一直得夢想,而這部青少年心理學的巨作《初次》也因電視節目《當我們初次相識的時候》火爆的收視率而一舉登上暢銷書的排行榜。
鑒於這本書主要讀者是青少年,尤其是處於戀愛期間的青少年,這次售書簽名活動在燕都大學最大的階梯教室裏進行,那天活動一開始就來了很多慕名而至的學生,等待售書的長隊從階梯教室一直延伸到門外半個走廊,雖然沈亞萍的秘書一再提醒她量力而行,但沈亞萍那天依然堅持著直到售書活動結束。可能考慮到沈亞萍的身體狀況,校方原定的在售書活動後的一些安排不得不取消了,當學生們陸續散去後,階梯教室裏隻剩下沈亞萍、她的秘書和司機,還有這次售書活動校方配合校學生會成員,因為售書後還有一些剩餘,沈亞萍的秘書在校學生會的那幾名幹事的幫助下,把書運到教學樓西側門,因為這棟教學樓旁邊沒有停車場,沈亞萍的司機把車停在二百多米開外的一處地方,所以沈亞萍的司機也離開階梯教室準備把車開到西側門來接沈亞萍,一時間整個階梯教室隻剩下沈亞萍一個人,其實這一天下來,沈亞萍完全靠毅力支撐到現在,此時的她精疲力竭、身心憔悴,不知不覺她靠在椅背上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熟睡的沈亞萍被一陣陰冷的過堂風吹得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這陣風也讓她瞬時間驚醒。沈亞萍慢慢地抬起頭,光線黯淡的階梯教室空無一人,沈亞萍環視了一下整個階梯教室,但她的目光在教室的大門口的地方凝固了,因為她看見在大門口的地方立著身材高挑的女性的身影,因為階梯教室的光線黯淡,而這名女子身後恰好是走廊裏的窗戶,強烈的光線對比,從沈亞萍坐著的這個方向望去,看到的隻能是這名女子在門口處的身形剪影,不知道她立在那裏多久了,最重要的是當沈亞萍醒來的時候,她依然一動不動地立在那裏。
“同學,你有什麽事,今天的售書活動結束了。”沈亞萍衝著那個身影道,她的聲音十分響亮地回蕩在空蕩蕩的階梯教室裏,但立在門口的她似乎沒有一點反應。
“階梯教室大概在一個小時後開放,如果你是來上晚自習的,待一會兒等學生會把廣告和條幅撤走後階梯教室就會重新開放。”沈亞萍覺得她可能是一個準備上晚自習的學生。但站在門口的那個身影即沒有離去也沒有進來,仍然一動不動地靜默地立在那裏。她的這種怪異的舉止引起沈亞萍的注意,沈亞萍突然覺得這個身影她是如此的熟悉,使她不由得聯想起三十年在楓崗的跳高賽場那個身材修長、矯健的身影,沈亞萍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隨著血液湧遍全身,沈亞萍脫口而出地叫道:“顧菲”
那個身影依然如泥塑般一動不動立在那裏,沈亞萍立起身向那個身影走去,她一邊走一邊衝那個身影呼喚道:“顧菲、是你嗎,顧菲。”而就在那一刻,這個身影突然轉身拐入身後的走廊,她的這一舉動,使沈亞萍不由得加快了腳步。等沈亞萍趕到階梯教室門口時,那個身影竟然不見了,沈亞萍站在那裏想了一會兒,馬上又奔向走廊兩側的一排排長窗,從位於三層樓的這一走廊向下看去,一些學生在下麵平靜地走動著,沒有人停留,沒有任何異樣發生,沈亞萍轉身再次麵對那條空蕩蕩的走廊,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是的,當那個身影轉身離去到她趕到階梯教室的門口,這期間也就五六秒鍾的時間,而這個走廊至少也有六七十米的長度,她不可能這麽快就消失走廊盡頭, 另外這個走廊是連接兩棟教學樓的橋式走廊,兩邊除了窗戶,沒有任何房間, 而且僅僅是為了躲避沈亞萍,這個陌生的女人也不至於從三層樓高的地方跳下去,這一切似乎並非人類所為,沈亞萍想到這裏,恐懼像張巨手把她緊緊地攥住,使她幾乎透不過氣來。難道剛才那個立在門口的身影是亡靈的幻影嗎,不,沈亞萍說什麽也不相信,她要證明她看到的是真實的人而不是一個詭異的幻影,也許顧菲在當年那場車禍中幸存下來,她沒有死,沈亞萍決定通過進一步的調查證實自己的猜測。
首先,在沈亞萍接觸的第一個人是顧菲在林溪小學的原班主任高明霞,其實在師範學院為在職教師舉辦的短期培訓班中,兩個人就有過一麵之交。在得知沈亞萍的來意後,高明霞開口的第一句話便直奔主題。
“沈老師,要說這個學生也真是有點可惜了,可她當年走到這一步我也並不奇怪,顧菲這孩子從小就爭強好勝,本來憑著她的學習成績及各方麵能力,她完全是可以成為我們當時那個班的班長的,但我最後還是選了另一個女孩子,我需要一個八麵玲瓏,能幫助老師把大家籠在一起的學生,我不需要一個處處拔尖的學生尖子。”
“高老師,顧菲這個學生平日裏是不是有那種喜歡鑽牛角尖,思想容易走極端的傾向。”沈亞萍連忙用試探的口氣問道。
“這個我平日裏倒是沒有特別注意,不過你這麽一說,細想起來很真有這麽一點,比如說她喜歡在課上指出老師講課錯誤的地方,尤其是數學課,你知道這樣做會讓老師很尷尬,但她自己似乎毫無顧忌,一股非得要弄出個誰是誰非的勁頭。”高明霞若有所悟地說道。
作為一個青少年方麵的心理學專家,沈亞萍其實並沒有從高明霞那裏得到印證她想法的最精準的信息,不過和高明霞的一番談話後,沈亞萍倒是輕鬆了許多,因為從成長的經曆上來看,顧菲至少不是那種豁達、與世無爭的性格。
接下來沈亞萍準備接觸到當年顧菲自殺時兩個最重要的環節,在校門前發生車禍後,處理交通事故的民警迅速趕到了,隨後在送往醫院搶救了大約一個小時後,顧菲不治而亡,所以當年處理這次交通事故的警方以及參與顧菲搶救的院方一定會有當年的紀錄,雖然沈亞萍的主治醫生要求她盡量不要四處走動,但沈亞萍覺得如果她不解決心中的這個疑問,她是無法安心在醫院裏接受治療的。
當年處理這場交通事故是和楓崗中學同屬一個街道的大佛寺派出所,其實要是換了別人,本來這個已經忙得不可開交的派出所是不會接待這種來訪的, 但沈亞萍畢竟沾了自己公眾人物身份的光,派出所竟然派出一位副所長熱情地接待了沈亞萍,但當沈亞萍提出要看一下當年處理交通事故記錄的時候,這位所長有些犯難了,因為事情過去了整整三十年,當年又沒有電腦,那種手錄的卷宗一般按規定隻保留二十五年,除了大案、要案以及未破的懸案,但這起意外的交通事故顯然不屬於這個範疇。
沈亞萍把最後的希望放在當年搶救顧菲的瀟湘醫院上,可是畢竟過了三十年,院方顯然也沒有當年這起搶救的紀錄,最重要的是當年可能參與搶救的醫生、護士都已經調走或退休了,當沈亞萍感到無限失望的時候,瀟湘醫院的院方提供給沈亞萍一個振奮的信息,就是當年參與搶救的腦外科主任盧大夫雖然已經退休,但他每星期在一醫科大學附屬醫院舉辦兩次教授門診,沈亞萍可以通過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很容易地聯係到盧大夫。
他們的會麵是在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小花園裏,四周有很多住院處的病人、護工,還有偶爾到這裏小憩的醫生、護士。盧大夫和這位全國知名的公眾人物會麵時的態度不溫不火,因為他平日裏很少看電視, 對沈亞萍這個赫赫有名的名人知之甚少,沈亞萍解釋了一下來意後,盧大夫似乎想起來了,當年在瀟湘醫院的走廊裏曾經和她見過一麵。
“那天,您好像訓斥了一個情緒有些激動的學生。”盧大夫的回憶終於被沈亞萍鉤起。
“啊,是這樣的,我們楓崗中學是一個重點學校,平日對學生要求嚴格,不管在任何情況下,學生都要對師長保持應有的禮貌和尊敬,那天我的一個學生情緒有點失控,我不得不提醒他作為一名楓崗的學生,應該如何保持對師長的態度,尤其是在公眾場合。”沈亞萍心理清楚盧大夫是在指自己當年在瀟湘醫院的樓道裏和楚林衝突這件事,盧大夫的這個開場白讓沈亞萍有點尷尬,不過沈亞萍覺得這個老醫生記憶力還是可靠的,竟然記得三十年前的一個細節。
“那天那個車禍身亡的學生可能是他的好朋友,在這種情況下病人的家屬和親友情緒失控也是經常發生的,作為醫生我非常理解,生離死別,畢竟是很難用正常的心態去承受的。”盧大夫歎了口氣說。
“盧大夫,真不好意識,因為已經過去了三十年,我有些記不清楚了,那名車禍後被送進貴醫院的女學生確定死亡了嗎。”
“沈老師,我不明白你這麽問是什麽意思,當年不是你也在場嗎,你是不是認為那次我們搶救不及時或者有什麽問題。”,盧大夫充滿疑惑地望著沈亞萍說。
“盧大夫,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時間過去了很長時間,在加上我生病,記憶力減退,我實在想不起來當年我的這名學生是否被搶救過來了沒有。”沈亞萍連忙賠罪似地解釋道。
盧大夫滿臉狐疑地望著沈亞萍,然後堅定地說:“當時,那個女學生送來時還有生命體征,當年是我親自主刀搶救,她的頭部因為劇烈撞擊,造成大量的顱腔積血,為了減少她的顱壓,我給她做了開顱手術,這種手術很複雜,不到萬不得已的境地,盡量不采取,但在手術中,因為她的腦血管大麵積破裂導致又一次地大出血,病人的心肺功能也在逐漸的喪失,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導致她死亡的原因主要是因失血過多產生顱內長時間缺氧而造成的窒息式死亡,即使救活了,也是個腦死亡的植物人,但很可惜,我們沒有做到這一步。”
“您的意思是說,她不是個植物人,而是醫治無效死亡的病人。”沈亞萍想進一步確定自己的結論。
“是的,病人在送進手術室搶救一個多小時後死亡,很可惜,她很年輕,還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看上去她可能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盧大夫不容置疑地說道。
那天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回來後,沈亞萍處於極度恐懼中,因為她希望得到的信息是顧菲有可能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因為那樣,那天在燕都大學階梯教室看到的身影就有可能是顧菲本人,但此時,聯想到那天種種難以解釋的怪異,沈亞萍不得不想起那個日籍作家寫的那本書《亡靈的冤怨》, 難道那天在階梯教室裏看到的真的是顧菲亡靈的幻影嗎。
腫瘤醫院特護病房的護士孫妍那天按慣例去查看沈亞萍的病房,等她快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孫妍聞到一股象是什麽東西燃燒的氣味,走到門旁時,發現有徐徐的輕煙從病房的門縫裏冒出,不好,孫妍第一意識便是病房起火了,孫妍馬上推開病房的門,眼前的景象讓她驚呆了,隻見身著病服的沈亞萍正蹲在地上,她眼前的是那個用來給病人嘔吐用的搪瓷臉盆,因為沈亞萍正在化療階段,這種生理上的反應是經常發生的,但沈亞萍並不是在嘔吐,因為她麵前的搪瓷盆裏正有什麽東西在熊熊燃燒著,燃燒的灰燼象飛蛾般在臉盤上方飛舞,那景象就像電視裏看到的諜戰影片,地下黨在特務感到之前焚毀組織的重要文件。看到孫妍進來後,沈亞萍並不慌張,而是一聲不響地返回病床上躺了下來,孫妍不知道沈亞萍燒得是什麽,本來想批評幾句,但想到沈亞萍畢竟是一個受人尊敬的公眾人物,便打消了這一想法,孫妍馬上進入病房的衛生間取了一盆水把火澆滅。事後,孫妍把這件事匯報給沈亞萍的主治醫生薑大夫,薑大夫到病房裏檢查的時候,發現沈亞萍的病曆本不見了,薑大夫也沒有說什麽,隨即給沈亞萍換了個病曆本。
但這件事並沒有結束,新換的病曆本很快地被沈亞萍再一次地燒掉了,薑大夫是腫瘤醫院裏經驗十分豐富的老大夫,他了解到一般癌症晚期的病人在得知自己的病情的真實情況後一般會有程度不同精神係統病症,因為這種病等於給病人判了死刑。那種等待死亡的恐懼往往會打破常人應有的心理承受能力,於是薑大夫請醫院裏心理學專家黎曉大夫為沈亞萍作一次心理方麵的會診。但出乎薑大夫的醫料的是,會診結束後,黎曉大夫告訴他,沈亞萍心理狀態正常,和健康的人幾乎沒有什麽差別,至於說沈亞萍為什麽會燒掉自己病曆,經黎曉大夫細心的觀察得出一個猜測式的結論,沈亞萍可能對那種白色封皮的書有著特殊的敏感,於是黎曉大夫就做了一個實驗,同時把三本內容完全相同的病曆本放在沈亞萍的房間,隻不過這三本病曆封皮的顏色都不同,一本是白色、一本是紅色、一本是黃色。果然,不是黎曉大夫所料,沈亞萍這一次隻燒掉了那本白色封皮的病曆而其他兩本病曆原封不動地放在那裏。兩位大夫似乎都對沈亞萍這種怪異的舉止不甚理解,最後黎曉大夫沉思了很長一段時間得出了一個自己也不太確定的結論,就是沈亞萍在很多年前的一段往事和一本白色封皮的書有關,而這本白色封皮的書很可能藏著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是沈亞萍不願和他人分享甚至害怕他人知曉的秘密,最近一定發生了一件什麽事喚起了沈亞萍在心理上對這個秘密的恐慌和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