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今天的人們有誰會想到許多年前,走在這條路上的一對情侶,有誰會想到那個路燈昏黃的秋天的夜晚,那兩個已經逝去的生命中永恒的時刻呢。
當我再次回到北方的時候,夏季已經悄悄來臨,鐵路的兩旁樹木枝葉繁茂,灌溉的渠水洦洦湧進綠疇萬頃的田野.而河流帶著上流雨季衝刷下來的泥沙闖入平原的河道,眼前的大地仿佛在你的視野裏豁然展開,心情也因為這陽光明媚的天氣漸漸開朗起來.
每次回到這個我童年居住過的城市,我都會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這座海河邊古老的工業城市已經日新月異地在和它的昨天告別.隻有那些殖民地時期的建築和街道在默默複述著這個城市被人漸漸遺忘的曆史.我是在一個初夏的傍晚從車站廣場融進這個城市的人流中的,各種交通車輛發出的噪音和在視野中向我擠壓過來的樓群使我不斷感受到城市給我的壓力,在我童年成長的記憶中,城市總是給我一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唯一能帶著我思想馳騁的隻有城市上方徜佯的鴿群.
1964年的夏天,父親母親不得不告別武漢那間盛滿他們溫暖記憶的小屋,分別北上回到天津和北京這兩個城市,父親大學畢業後分配到當時令人羨慕的北京高教部工作,而母親也因為身體的原因回到了外祖父母居住的天津.
由於是母親自動放棄在武漢國家統分的工作,所以回到天津後無法安排正式工作。而母親當時的戶口關係一時還無法辦過來,因此無法領到相應的糧油和副食補貼,父親每次都是從自己的那一份裏省出一半給母親。在當時那一張張麵積隻比今天郵票略大一點的糧票成了父親母親生命相互依存的奢侈品,他們一同分享饑餓的同時也一同分享相嚅以沫的愛情.
當時母親望著父親那張日漸瘦銷而清瞿的麵龐陷入了憂心忡忡的生活。她無法忍受父親在饑餓中工作和奔波.
最後,母親決定到天津遠郊的一家農場去工作,因為那裏吃住農場全包,不用糧油和副食補貼。
當時,母親不讓外祖父母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就說在武漢的戶口糧油關係已經辦回天津。父親每個周六晚上從北京趕回天津,而母親也總是從農場提前趕回來。
“海齡,你最近怎麽越來越黑了 父親望著母親的麵龐一臉疑慮。
“沒什麽,我老是感到家裏冷,喜歡到外邊曬曬太陽。” 母親隨意掩飾著說。
但是父親最終還是發現了這件事,那是有一次父親正趕上到天津出差,發現母親不在家裏,就向舅舅不停打探,最後舅舅終於捱不過父親的軟磨硬泡,把母親在農場的地址給了父親,父親乘了近兩個小時的公車趕到母親所在的農場,當時正值隆冬,母親穿著一件肥大的棉衣正在用鋤頭刨田裏的凍土,那暴露在寒風中雙頰已被凍成深紫色,一雙紅腫的手已開始鄆裂。父親一把抱住母親,在北方那片寒風凜冽的田野裏,父親內疚地緊緊擁抱著瘦弱的妻子,那張堅毅從不流淚的臉上涕似滂沱。
從母親的農場回來,父親發瘋般地在天津托各種關係為母親尋找正式調動的機會:部隊的戰友,大學的同學,江蘇的老鄉。。。。。最後在部隊的戰友幫助下,得知天津起重設備廠需要一名懂金屬熱處理的金相工程師,這正好是母親學的專業。父親又托在武漢的大學同學把母親的檔案關係,戶口副食關係調回天津。
但那時父親母親每周隻有一天可以團聚,有時還會因為父親臨時工作加班而錯過,但父親母親似乎很滿足,每次母親總是一直把父親送上火車,一直等火車開遠,才依依不舍離開冷寂,孤清的月台,而父親也總是在開車鈴響的那一刻最後一個跳上列車,他們就這樣在一次次聚散離別中度過了一年。
有一次父親母親象往常那樣手牽著手一起走過天津北站那座覆蓋著瓦楞鐵的老式木製天橋,來到人群交錯的月台,當時正值農曆中秋,那座殖民地時期車站哥特式的尖頂在月光背景中顯得格外清晰,車窗把一排整齊菱形的光影投射在月台粗糙的水泥地上。母親忽然撲到父親懷裏嚶嚶地小聲哭泣起來。
“維中,我有些受不了了,你知道嗎,每次你走後這六天我是怎麽度過的,思念是一種怎麽樣的煎熬,這樣的日子什麽才是個頭啊。”
那一次父親心事重重地踏上開往北京的列車。
1965年國慶的前夕是一個天空異常晴朗的秋夜,母親和三姨姐妹兩人相約一起到天津東站附近的人民廣場去看禮花。當時天氣有些冷,母親穿上了她那件束腰雙排扣的粗毛尼列寧裝,而三姨則穿著一件深藍色法蘭絨的大衣,姐妹倆牽著手一起來到人頭躥動節日廣場。當時焰火剛好開始,一束束繽紛的焰火在夜空中綻放,人群時時傳出一陣陣歡呼喝采聲,由於廣場離禮花燃放地點很近,空氣中彌漫著火藥濃烈的硫磺氣息。
“姐,你看今年國慶的焰火多美啊,這好象是新的,以前從來沒有過。” 三姨在一旁一邊指指點點,一邊興奮的說。
“是啊,好象北京也沒有過,我也是第一次看見。” 這時在身後響起那熟悉江浙口音。
母親驚訝地轉過頭去,隻見父親笑盈盈地站在她們姐妹倆的身後。更讓母親吃驚的是父親一手提著那件柳條編的軍用提箱,一手提著一個厚重結實的牛皮旅行箱。
“你怎麽這次帶那麽多行李回來。” 母親充滿疑惑的問。
“因為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嗎。” 父親笑著望著母親說。
“可是你北京的工作怎麽辦。” 母親有些焦急地問。
“天津一所大學的化學係需要一位又懂專業,又作過組織工作的係黨支部書記,我就向部裏提交了一份人事調動申請,沒想到這麽快就批了下來。” 父親依然興奮地說。
“你別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 母親一頭撲進父親結實的懷中。
“不,海齡,你錯了,不是為你,是為我們。” 父親抓住母親的雙肩認真的說。
“你還記得你在月台上對我說過的那句話嗎,這也是此時此刻我要對你說的,你知道嗎,每次我離開你這六天是怎麽度過的嗎,思念是一種怎麽樣的煎熬。”
在節日絢麗的夜空下,在摩肩接踵的廣場,父親母親彼此忘情地相擁而泣。
由於天氣有些冷的緣故,那天父親母親在焰火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就離開了廣場,他們穿過廣場花壇踏上了解放橋,那是海河上第一座鋼結構開啟式公路橋,在解放前夕被稱為萬國橋,直到今天它依然是天津市橫跨海河的幹橋,那一天夜空中綻放的焰火把清澈的河水照射得溢彩流光,兩岸殖民地時期西洋建築鱗次櫛比。父親母親忍不住在橋上駐足良久。最後,他們踏上了解放北路,而外祖父母的家坐落在這條路的盡頭。這條路在天津殖民地時期被稱威爾遜大道,是一條橫跨英,法,德三國租界的一條交通幹線。直到解放前夕這條街發展成為匯聚中外銀行的金融一條街,是目前天津市保存最完好的西洋殿堂式風格建築群。氣勢恢宏的愛奧尼克立柱,雍容華貴的法式落地長窗,精巧流暢的鬥拱和卷廊,綠蔭匝地的庭院和草坪。。。。。。父親和母親就這樣走在初秋的大街上,心中充滿難以明狀的幸福。
“我們不再分開了。” 母親對父親說。
“永遠都不。” 父親對母親說。
“隻是北京那份工作太可惜了。”
“到大學教書不是也很好嗎,要不專業都荒廢了。”
“可是這樣一來,北京再回去就難了,你不是很喜歡北京嗎。”
“和你在一起在哪都是天堂。”
“現在每天早晨又可以聽你念詩了。”
“是啊,象我們在武漢那樣。”
“可是你卷舌音總是改不了。”
“鄉音難改鬢毛衰,但隻要你能聽懂就行。”
“看來這背子也就我能聽懂你念的詩。”
“你想聽嗎,我現在就念給你聽。”
“在樹蔭濃密的河岸上
當夜晚寂靜的時光
帳篷下起了喧響和歌唱
篝火也在閃著光亮
你們好嗎 我幸福的種族
假如在另一個時刻
我真想過著你們這種帳篷式的生活。。。。。
父親一手提著那粗重的旅行箱一手摟著母親的肩頭,母親一手提著那隻柳條編織的軍用提箱一手攬著父親的腰際,他們就這樣幸福的走著,仿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他們的身影在秋夜昏黃的路燈下乍長乍短,身後節日夜空的焰火璀璨奪目,絢麗可人。
今天火車站前的廣場已經找不到昔日的痕跡,那座帶著時代色彩的觀禮台已經拆除,取而代之的一座座反映城市工業化曆史的現代雕塑.我站在暮色四圍的廣場體驗著當年父親母親在節日的人群中相擁而泣的場麵.我仿佛看到在他們頭頂上夢境般絢麗的焰火,仿佛感覺到在他們身邊擁擠著的快樂的人群.我還走上了他們那天一起走過的街道,我走在五光十色的城市街道上體會著當年他們手牽著手走在一起的情景,據母親說,那是她一生中最浪漫的時刻,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父親兩個人,而那一刻的他們永遠不會老去。今天這條古老的街道已經在多年前整修一新,到處可以看到市政府設立的文物保護標誌。那些古老的西洋式建築在現代化城市景觀照明的映射下溢彩流光,美侖美幻。仿佛懸浮在黑暗中的霓虹燈把城市的夜景渲染得如夢境般地絢麗多彩,到處可以看到一張張年青、自信的麵孔。他們旁若無人地、張揚地大聲說笑,生怕世界會把他們忘記似的,我走在夏夜繁華的街道中,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今天的人們有誰會想到許多年前,走在這條路上的一對情侶,有誰會想到那個路燈昏黃的秋天的夜晚、那兩個已經逝去的生命中永恒的時刻呢。
父親當年工作過的大學建在當時的市郊附近,但今天這裏已經在城市不斷擴建中變成繁華的鬧市,校園的四圍到處高樓聳立,商賈雲集。一條整齊的人工河道把校園和四周氣勢逼人的高樓大廈隔劃開來。夏日的河邊青草艾艾,蒹葭蔥鬱,隨處可見的是讀書的學子和纏綿的情侶。校園內花草繁茂,樹陰匝地,一副與世隔絕的景象。我穿過筆直縱深的林蔭大道、荷風陣陣的夏日池塘,喧鬧沸騰的校舍區,來到那座氣宇軒昂的教學主樓前。這座五十年代初期蘇聯援建的混磚結構教學樓依然是今天校園最高的建築,主樓的正北方向已經改建成一個主題廣場,廣場的草坪上有席地而坐的讀書學生,也有在雕塑前拍照留念的遊人,幾個滑旱冰的孩子在廣場中央的水泥地上悠閑地切磋技藝。我懷著肅穆的心情走在今天這些無憂無慮的人群之間,我在樓前的一片鬱鬱蔥蔥的草坪前駐足,然後虔誠地把一束帶著露水的康乃馨放在剛剛被陽光曬熱的草坪上。四十三年前的一個秋風蕭颯的夜晚,父親在這裏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後旅程。
1966年的夏天,一場席卷整個國家的文化革命改變了許多了人和他們家庭的命運,當時父親母親住在學校的宿舍,校園的各個角落都安放擴音喇叭,每天都會播放各種社論以及派係間聲嘶力竭的攻擊叫罵聲,學校院係的領導基本已被打倒或架空,即使暫時幸免的人也一個個噤若寒蟬.母親對家庭的未來憂心忡忡,她和父親曾計劃一起離開這個運動風暴中心的城市,回到局勢相對緩和的無錫鄉下老家,她為這個家庭設計了另一幅生活圖畫,父親可以幹他以前的農活,每天忙碌在田間地頭,而母親自己可以聯係一個鄉村小學教員的職位,教孩子們文化.母親覺得他們苦心經營的這個家庭就象在狂風巨浪間掙紮的小船,隨時都有顛覆的危險.
1968年夏末的一個清晨,對父親母親來說,這隻不過是象往常一樣一個普通的清晨,晨霧中孱弱的陽光照著屋中簡陋的陳設,父親依然是早早地醒來,囁手囁腳地走出房間,用樓道的煤油爐做了一頓簡易的早飯,母親醒來後就開始收拾房間, 她整理一些需要換洗的衣服,細心地疊好,放在父親的床頭.然後他們一起開始吃早飯,在母親多年後的回憶裏,依然可以清晰地再現那個清晨的每一個細節,盡管它和其它清晨沒有什麽不同.當時他們決定暫時放棄學校的宿舍,回到外祖父母家中,因為母親正在懷孕,所以父親決定讓母親先走,而自己留在宿舍整理一些常用的物品,然後轉天與母親在外祖父母家中匯合,再從那裏出發回到無錫的鄉下.
在通往公交車站的路上,到處可以看到五顏六色的大字報,標語和一隊隊群情激憤的年輕學生.一路上他們的手都緊緊地攥在一起,仿佛生怕有什麽東西會把他們忽然分開似的.公交車很長時間才開來一輛,車站上聚集了很多等車的人.公交車進站的時候,秩序一時混亂起來.人們相互擁擠推搡著向車門湧去,父親一邊用身體撐住身後的人群一邊焦急地喊到,大家輕一點,大家輕一點,我愛人在懷孕.父親在混亂的人群中顯得很狼狽,但他依然奇跡般用身體為母親開通了一條通道,把母親送上了公共汽車,在汽車車門砰然合上的那一刹那,母親的心象是突然被什麽東西攥緊似的,她感覺那扇車門象是一道不祥的屏蔽把她和父親永遠地阻隔開來,她在擁擠的車廂中掙紮著,最後擠到汽車尾部的玻璃窗旁,她看到父親孤零零的身影佇立在紙屑飛揚的街頭,象是一隻被巨浪卷走的舢板在視野中漸漸遠去.母親這最後無助的凝望竟是他們一生的永決.
父親回到學校後還沒有來的急收拾東西,就被造反派隔離起來,他們迫使他交代各種問題並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他的頭上.父親的性格使他據理力爭,嚴詞相向,但這種力量懸殊的抗爭隻能使他陷入更被動的境地.在經過一天的審訊逼迫後,父親被單獨鎖在學校教學主樓8層的一個教室裏,這座五六十年代磚混結構的建築已經改成造反派的臨時司令部.父親一天滴水未進,身心疲憊不堪.他更掛念在外祖父家中妻子和孩子.夜晚的來臨使空蕩蕩的教室寂靜的象一個墳場,窗外隻有微弱的星光,樓下視野中的建築都黑沉沉的,整個校園象是一個幽深莫測的山穀.忽然一種想要強烈擺脫困境的願望在父親的腦海中生起,在這種願望驅使下的父親開始在黑暗的房間中尋尋覓覓,最後他發現窗口外的一條鐵皮雨水管,這條雨水管從屋頂一直延伸到地麵,在父親的腦海中迅速形成了一條出逃路線,常年的軍旅生涯使身手敏捷的父親很快把計劃付諸實施,他用教室裏的衛生工具撬開窗戶,一股清新的夜風拂麵而來,那是渴望已久的自由的空氣.父親觀察了一眼窗外,雖然這個高度充滿危險,但夜晚的朦朧給了父親無形的勇氣. 他開始小心翼翼地沿著雨水管攀援而下,他先用手把住圓形鐵皮管,然後再用腳蹬在用來固定雨水管的鐵箍上,這種鐵箍在牆壁上的間隔恰好容納兩腿分開的距離,就這樣父親一點一點地接近地麵,他感到危險正離他漸漸遠去,他開始為自己出逃的計劃得意起來,當時的父親已經處在三層和二層之間的位置,這個位置離地麵隻有五六米,幾乎是一個安全的高度,可是正是這個高度上出現了一個致命的意外,一個鐵箍因常年生鏽鬆動起來,在父親踩上去的時候脫落了,這個意外事件使思想有些麻痹的父親促不急防.當他手臂失去最後的把持時,他感覺到了身體在黑暗中陡然下墜.其實這個高度不至於造成致命的結果,但不幸的是在父親接觸地麵的那一刹那,頭部重重地撞在一個突出的水泥花壇上.父親大約在幾分鍾後蘇醒,夏末的夜風習習而來,他感到自己的身體象是被浸在冰水裏,周身充滿了一種砭人肌骨的疼痛.他試圖使自己站起來,但他很快地發現這是一種徒勞,他掙紮著用小臂撐住沉重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爬行,他隻有一個簡單的意識,就是盡快地離開這裏,回到妻子和孩子中間去,他感到那盞在夜晚永遠不會熄滅的燈光在默默地等著他的歸來,他似乎看到自己了帶著全家踏上回鄉的旅程,故鄉青翠的山崗,明麗的稻田,波光瀲灩的湖水和從橋洞裏吱呀搖出的烏蓬船在視野裏漸漸清晰,他仿佛看見自己的兒女在秋天金燦燦的稻田間追逐,他仿佛聽到了妻子學校裏的孩子們朗朗的讀書聲,父親感到他人生中最後用手臂走過的路程比他一生走過的任何一條路還要漫長,在他匍匐過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條十米多長的血跡,父親在合上雙眼的那一刻依然堅信,他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很順利地按詹阿姨給出的地址找到林叔叔在天津的住處,林叔叔的小女兒林晶在寓所寬敞的客廳中接待了我。這棟三室兩廳的公寓是研究院分給林叔叔的住房,經過曆次裝修,典雅華麗,四壁生輝。但麵容憔悴的林晶帶給了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在十天前,林叔叔給林晶和在甘肅工作的哥哥分別留下一封幾乎同樣內容的信件,帶著簡單的行李離家出走了。林晶的母親在一年前因病去世,林晶一直對林叔叔失去伴侶後寡言少語的生活憂心忡忡,生怕思想負擔過重的林叔叔有一天會作出極端的舉動。林晶除了每天上下班、工作幾乎和林叔叔形影不離,但有一天她下班回來,看到放在寫字台上的一封沒有封口的信件。林晶把十天前那封林叔叔寫給她的信遞給了我。
晶晶:
請原諒爸爸的不辭而別,不要為我擔心,看到你們兄妹漸漸長大,看到你們紛紛成家立業,事業有成,我感到很寬慰,我沒有理由悲觀和消沉。也許這一年來我的沉默少語讓你們為我擔心,但我隻是在回憶一些過去的生活,你們的爸爸一生經曆的苦難實在太多了,有些是你們今天這一代人無法想象到的,但我不抱怨,雖然是那個年代強加給我們這一代人的。我要感謝你們,因為你們兄妹和你們的母親給了我太多的幸福和快樂,因為有了你們,我生活得很知足。
我請你原諒我在你們小時候對你們嚴厲的管教和當時因為生活拮據而沒有提供給你們足夠的物質基礎,但做為你們的父親,我已盡到了我應盡的責任。多年來我一直努力工作就是為了給你們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對你們的嚴厲,也是希望你們能夠把主要經曆都放在學業上。
不要嚐試著尋找我,我去了一個你們從沒有去過的地方,我要在那裏度過我生命的餘下的時光,作為一個男人我已經對事業對家庭做完我該做的一切,剩下的一點點時間,我要留給我自己。我曾對你們說過,人不可能將自己置身於物外,我們在為自己活著的同時,我們也要為我們身邊的人活著,無論是家庭還是社會,人和人之間就是相互依存,相互依賴的關係,但除此而外,我們每個人都有一點屬於自己的東西,當這些東西淺淺淡淡地浮上來的時候,有時會使我們傷感,有時也會溫暖著我們的內心,那是歲月留給我們的財富,但不管怎樣,我需要和它們真實地麵對而不是回避,因為隻有這樣,我在晚年的生活才會獲得真正的平靜和安寧。我會在一直關注你們的生活,就象從前那樣。
父林嘉木
手字
再次感謝蘭子的支持。
隻是沒看懂第一章和後麵的聯係。是不是還沒寫完?瑾那段是個懸念嗎?方卉的故事還會繼續嗎?要對讀者粉絲負責呀。千萬不要把俺們懸在半空中不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