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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墩子
秋風乍起,城市突然變得冷清和空曠。
跳下車,我走在步履匆匆的下班人群中。前方,夕陽的明亮光線把街道和行人塗成金色。拐過一條街,我走進一個公寓。
上次來已經是很多年以前。那時朋友還是春風得意,還是合家歡樂。
門過了很久才開。蓬頭垢麵的朋友揉著惺忪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後讓我進門,就像我昨天才來過,就像以前暑假裏順路叫他一起去遊泳。
房間裏黑暗沉悶,散發著黴和酸臭。
我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一天最後的明亮陽光像無數的金箭瞬間射入屋內。朋友用手擋住眼前炫目的光亮,點上一支煙。
打開滿是灰塵的窗,我轉過頭來,看著曾經豪華裝潢的房間。
沒有任何家具,隻有中間的一套高級音響,一個床墊,一個滿滿的煙灰缸在咖啡桌上。
朋友赤著腳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兩罐啤酒,遞給我一罐。打開易拉罐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顯得奇怪地響亮。
朋友在淩亂、肮髒的被單上坐下,默默地抽著煙,呆呆地看著前方一個不可知的空間。我靠在窗台上,喝著冰涼的啤酒。夕陽光把我的身影拉成奇怪的形狀,投射在地上,慢慢變得暗淡……
我想說點什麽,但不知道該說什麽。房間裏很安靜。
出去吃點東西?我喝完啤酒,問道。
朋友沉默地搖搖頭,又點上一支煙。
我走到廚房,把空罐塞進滿滿地垃圾桶裏,打開冰箱。
高大的冰箱裏滿滿地排列著啤酒。我依次打開空空的格,隻有兩根已經枯萎的蔥。在最下麵的格裏躺著一個幹癟的白蘿卜。我心裏一動。
朋友呆呆地看著窗外漸漸稀薄的光線,沒有理會我乒乒乓乓關開櫥門。
洗了手。拿一個盤子,放上水,把幹枯的蔥浸泡在裏麵。
拿著蘿卜,刀,和砧板走到客廳,清潔了咖啡桌,我開始切蘿卜。
削皮,再切成薄薄的片,有一股清香漫延出來。我嚐了一片,有點幹,但有濃縮的甜和辛辣。遞給朋友一片,他抽著煙,咬得吱嘎作響。
片蘿卜橫切成細細的絲。刀鋒有節奏地碰在砧板上,簡單而工整的美。
蘿卜絲裏略加鹽,抓勻。拿起已經吸水返綠的蔥,切成蔥花,放入蘿卜絲中,加幾滴麻油,溫暖的香味溢出。
袋子裏倒出些麵粉,加鹽和水,調成麵糊。
朋友一直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做著一切。他掐滅煙頭,站起來走到廚房。回來時拿著油瓶和一個電爐。
我們倆麵對麵坐在咖啡桌前,看著鍋裏的油冒出第一朵花。
平底鐵勺裏倒入稀薄的麵糊,鋪上帶著蔥花的白蘿絲,最後再覆蓋一小層麵糊。鐵勺浸入熱油裏。油花驟然翻起,麵粉和蔥花的香味慢慢散出。手腕輕輕一抖,一個油墩子輕輕脫離,浮在油麵上,由慘白慢慢變成金黃……
像小時候一樣,我們總是忙不迭的一口咬下,總是燙到嘴,呼呼地吸著秋天黃昏清涼的空氣,耳邊幾乎可以聽到油墩子的邊角在嘴裏的脆響。
熟透的白蘿卜有一種悶悶的臭,和光滑炙熱麵粉的香焦混在一起,一種奇怪而簡單的和睦。星點綠色的蔥花,熟識的香味刺穿小小的渾厚,像夕陽的光亮在前方轉彎的公車上一瞬間的明亮反光……
上中學的一個晚上,我們兩個在體育場看完足球,一路走回家。越走肚子越餓。
突然看見路過一個正在收攤的攤頭,我們買下了所有剩下的油墩子。
背後攤主窸窸窣窣地收拾家什,準備回家。麵前是路燈下黑暗的街道。偶爾有車開過,空曠的街忽暗忽明,忽長忽短……
我們兩人坐在馬路牙子上,大口地吃完手裏油渣渣的小吃。站起身來,舒適地伸個懶腰,然後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你還記得看球那次嗎?朋友說了第一句話。
音響放著很久以前一起聽的曲子。我們兩人麵對麵坐著,一邊炸,一邊吃。房間暗了下來,朋友把手中的油墩子塞進嘴裏,站起來開了燈,屋子裏一片光明。
房間充滿食物的香味,溫暖和明亮緩緩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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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
蘿卜,麵粉,蔥,鹽,,麻油,油
做法
1. 麵粉加鹽,清水調成麵糊
2. 蘿卜去皮切絲, 加鹽出水
3. 擠幹水份,加人蔥花,略加麻油
4. 平底圓勺鋪一層麵糊
5. 再鋪上一層蘿卜絲
6. 最後加入麵糊蓋沒
7. 油炸定型。脫落後炸至金黃
(照片來自網絡)
謝謝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