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豆刨冰
夏天朋友來玩。
晚飯後並排坐在後院聊天。說到一些過去的事,一些曾經親近的人,一些曾經以為遺忘帶卻令人驚異依舊如此鮮明的細節……
突然兩人一下沉默。周圍陷入空曠的安靜。不知在什麽地方有一隻蟲兒在低吟。新割的草地散發著青色的氣味,被白天留下的暑氣升引到黑暗的空中。有一隻螢火蟲在遠處亮了一下,用光點描述一個神秘的飛行軌跡。
朋友點起一支煙。火苗點亮他的臉和黑暗中的眼睛。
你還記得那年夏天吃刨冰的事嗎?
他的聲音中有一種小時候給我看個珍藏玩具的快樂。
暑假的一個酷熱的晚上。我從外麵回來,突然決定在中途下車。
依舊散發白天強烈日照的馬路。頭上繁茂、蔫萎的法國梧桐樹葉像溫濕的毛毯搭在身上,汗濕的身體在持續高溫中已經放棄希望,隻是胡亂地流著汗,倒有一種天人合一的無奈平衡,在白色路燈光的間隙中不慌不忙地行走。
拐進電影院邊上的巷子裏,我站在門口乘涼的人們中間,對著四樓大聲叫我朋友。剛叫了第二聲,他就從窗口探出頭來。
十分鍾的燥熱不安的等待後,朋友一如既往地穿著整齊出現。看著他一絲不苟的襯衣長褲讓我又出了一身汗。
我們並肩沿著馬路向前走,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寫到這裏,我突然很懷念那個時代的一個小小的奢侈:沒有目的性和浪費。想見朋友就跳下車見了。見麵後也沒有任何想法要做什麽,要說什麽。在炎熱的夏夜走在城市最繁華的街上,沒有目的,沒有主題,隻是在一起浪費時間而已……
但是有時目的卻在我們的潛意識裏。我們行走的腳步不約而同地放慢。前方那個常去的冷飲店明亮燈光像匹白練鋪在人行道上。
走進嘈雜、濕漉漉的店堂。突然下降的溫度讓我感到汗濕的背心粘在身上,奇怪的舒暢感覺。
我們在中間的方桌前坐下。中間排開八杯剛買的刨冰。
雪白晶瑩的冰渣結實地在沒有寬廣的杯口上高高突起,下麵是深紅的濃稠糖汁,底部簇擁著一粒一粒飽滿的赤豆……
沒有廢話,開始吃刨冰。
在夏夜的酷暑中用勺子把刨冰哢哢地杵碎、落入厚重玻璃杯中是個帶著快感的過程。冰涼的冰粒在舌頭蹦跳、融化,化為無數銀色細流瞬間流向汗熱的身體,變成一種細微蟄痛的舒暢感。
吃刨冰是個喧鬧、粗魯的過程。但卻是細膩地把甜分成有質感層次的美妙體驗。落入杯中的冰粒懸浮在赤豆糖汁裏,帶著微甜和冰涼固體消失在舌頭上的動感印記。拿起杯子,喝著帶著赤豆清香、沁人心脾冰糖汁的味覺愉悅似夏日正午躍入碧綠微涼的海水。當你沉溺在舒適和愉悅中,赤豆碎開的一瞬間,帶著豆香的細膩的濃縮甜味尖銳地把你送出水麵,你深深地呼吸,一時恍惚地不知自己在哪裏,要做什麽……
身後不時有穿著短褲拖鞋的人們進出走過。有熟識的朋友進來,大聲叫著我們的名字,猛烈地拍著我們的後背。我們靠著椅背上,舒適地伸長腿,努力地吃著麵前排列著杯子裏的刨冰……
半個小時後,我們兩個坐在店門口的台階上,抱著肚子。人們從麵前熙熙攘攘地走過,我們的身體變成一個前熱後涼的界麵。過了一會兒,我們緩了過來。說了些下一周去海邊旅行的事,就各自回了家。
很多年過去了,我還能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我們身上的汗味,店裏濕漉漉的空氣,第一口刨冰的暢快,和四杯後的腹痛如攪。
披頭士的列儂曾經說過:所有你樂意浪費的時間都是美好時光(The time you enjoy wasting is not wasted)。
他也說過另一句名言:不要一次吃四杯刨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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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
赤豆,冰,冰糖
做法
1. 赤豆浸泡過夜
2. 加入一倍清水,化冰糖
3. 大火煮開,遂關火,將豆燜至自然涼。重複(防止赤豆破碎開花)
4. 將赤豆入冰箱待用
5, 將赤豆放入大杯,加水和糖
6. 冰塊放入刨冰機打碎成碎冰,用一廣口瓶壓實,放置於赤豆杯上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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