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學的英語老師,姓沈。他的頭發是深棕色的,帶著點自來卷,皮膚很白,說話時聲音特別柔和,有那麽點混血的感覺。我們班幾乎所有的女生都很喜歡他,但是大部分的男生都很排斥他,在他的課上變著花樣地捉弄他。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顯得有點手足無措。他似乎沒有意識到,他是可以用老師的身份壓製那些頑皮的學生的。他其實不太適合當老師。
學校裏的聯歡會,他抱著一把吉他在台上深情款款地唱了首校園歌曲。台下頓時掌聲雷動,好多女生激動得臉都紅了。他從此成了全校女生的偶像,走到哪兒都有目光追隨。據說他的辦公桌上經常會有各種小禮物,信件卡片也是一直不缺的。校長和一些年長的老師對此很有意見,認為他把學校的風氣搞得烏七八糟。他的心裏是有委屈的,這不是他的錯,可是終歸是因他而起。
他不知道該如何平息這場風波,想了許久,找了個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兩個人年紀倒也相仿,隻是那個女老師,人高馬大,長得還有些著急。看他們倆牽著手走在校園裏,實在是各種不協調。我們都不明白,以他的條件,找個溫婉點的女子應該不難啊。就算是為了應付學校裏的那幫無知少女,也不用這麽委屈自己吧?
他的家境不太好,父母都在農村。有個姐姐,十幾歲的時候生病去世了。他當年上師範,並不是有多喜歡當老師,而是因為師範的一切費用均免。他父親有次上學校找他,正好讓我碰上了。我把他父親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他一臉緊張,急著問了父親好幾遍,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是不是他母親病了。他的父親滿頭白發,背駝得很厲害。
他和那個女老師的戀愛持續了一年多,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他們結婚了。女老師把他照顧得很好,他的臉上開始泛紅光。學校裏分給他們一套房子,女老師把他的父母接來一起住。有時候,會看到他帶著他父親在校園裏散步,他父親的背似乎挺得直些了。
我去找他,想讓他在學校的聯歡會上表演一個節目。他說他的吉他,弦都生繡了。我似乎看到他眼中略過一絲淡淡的哀傷,但或許,隻是我的錯覺而已。
一個長故事,幾筆寫出來,清晰流暢。不愧是文科出來的妹子。更是與生俱來的文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