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弋母親帶張條子乘一輛出租車去機場接了兒子,再由原車送回來。還沒停穩,就見Rita 慌亂地跑過來,口中大叫:“她回來了,她回來了!”打開車門一把拉起她就跑,一邊跑一邊喘著氣說:“她發燒了,聲音也都沒有了!”
屋裏,小弋歪倒在那張搖椅上,頭上敷了條濕毛巾,連眼睛也遮住了。梅匍伏在她腳邊,嗚嗚地叫了兩下,又用鼻子碰碰她的腳。
小弋媽奔進屋裏,一把拿下那張毛巾。見小弋閉著眼,臉燒得通紅,就著急地問:“你還撐得住嗎?要不要去醫院?”
小弋不答話,也沒有反應。
弟弟拿著行李走進門,看到姐姐這個樣子,就大喊:“姐!無論如何你要撐住啊!”
母親站起身,急急跑進廚房裏去。弟弟走過來,握住小弋的手說:“對不起,姐,我來晚了!讓你被人欺負成這樣。你不要傷心,我會狠狠地揍那個狗日的一頓!然後,我們立刻回中國,離開這個狗日的地方!”
小弋還是沒有反應。弟弟難過得抱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Rita 拍拍他的肩膀說:“光難過沒有用。第一,讓我們一起為她祈禱,第二,你要開車送她去醫院。”
“來了,來了!”小弋媽捧著一碗薑湯跑過來,弟弟幫她用銀勺撬開小弋的牙關,紮實地灌了她幾口。她的一張臉白得象死魚的肚皮,終於,睜開了眼睛,目光卻是渙散的。她沒有哭泣,可是白得發青的臉抽了一下,喉嚨裏不斷發出一陣陣細弱的呻吟 。母親歎口氣,一鼓作氣把那碗薑湯灌完了,她才漸漸地收住目光,有了幾分知覺。
“弟弟,你來了。”她低低地喚著。
“姐!我送你去醫院!”弟弟緊緊握住她的手說。
小弋搖搖頭。“沒事,姐沒事,就是想睡覺。”她擠出一絲笑容。
弟弟把她抱起來,一直走上樓去,放在床上。見主臥室裏空空如也,到處是包裝箱,就難過地搖搖頭,走到窗戶邊,放下窗簾,又走出去,帶上門。
客廳裏,母親對弟弟說:“我們要輪流守著她,防止她幹傻事。”
弟弟點點頭,走到Rita身邊,給了她一個大擁抱,說:“謝謝你,我的大天使!”
Rita 捧住他的頭親了一下,問:“你們真的決定要回中國?我會好想你們!”
“那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弟弟摟著Rita的肩膀說,“在中國你跟我們住在一起。你和我爸爸媽媽三個人可以到處遊山玩水,過著老神仙般的日子。中國很便宜,吃的住的都比這裏便宜。”
Rita 的眼睛亮起來,很快又暗了下去:“可是那樣的話,我兒子女兒還有孫子孫女們就找不到我了。我還是得在這裏等他們。”
弟弟有些難過,不知怎麽去安慰這個孤寂的老人。他笑著說:“那好,我們就在中國等著你。隻要你心願一了,就趕緊打電話給我們。”
“好!” Rita開心地笑了,“我很快就會去。”
小弋整天睡在床上,既不說話,也不吃東西。每天她母親都煲了湯來,強灌她幾碗湯水。才兩天,小弋就瘦了下去,麵色死沉,眼睛凹成兩個大窟窿,好在燒退了。第三天清晨,她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弟弟拿了個睡袋躺在地上,就突然顫巍巍地掙紮著坐了起來。
“姐,你醒了?”弟弟一下子被驚醒,也坐起身。
小弋點點頭,扶著頭問道:“我睡了幾天?”
“整整兩天。姐,你餓了嗎?要不要我拿點東西給你吃?”
“兩天?!今天已經星期五了?”小弋支撐著下了床。“真糟糕!我有好多事情要做,不然就來不及了!”說著就踉踉蹌蹌走到書房,看見計算機已經被裝箱了,就著急地要把它取出來。
“我來,我來!”弟弟趕過來幫忙。“姐,你要幹什麽?”
“我要上網查法律條文!”她和弟弟一起將計算機放到桌上,迫不急待地開了機。
母親穿著睡衣跑進來,驚恐地說:“你又要幹什麽?不許再給許斌發EMAIL!”
小弋一邊在鍵盤上敲字,一邊靜靜地說:“當然不是!媽!我要戰鬥!從現在起,我要戰鬥!一步一步拿回女兒,拿回房子。”
小弋媽憂喜參半。喜的是女兒終於放下了許斌,憂的是自己已經和兒子決定了要回中國,連機票都買了。她見兒子也在發呆,就對他努努嘴,示意要他去說服姐姐。
弟弟拉過一把椅子坐下,認真地對小弋說:“姐,我和媽已經決定要回國了。我買了三張機票。這周末和愛雲待兩天,下個星期一我們三個一起回國。”
小弋頭也不抬地說:“我不回去。除非帶女兒一起走,否則我不回去。”
“姐,你何必呢?法院禁止為愛雲申請護照,你怎麽可能帶她出美國?”
“那就先不回去。什麽時候我拿到她的護照,什麽時候我們再回中國。”
“姐!”弟弟難過地低下頭。停了一會,他下定決心把一切都和盤托出,說服姐姐和家人一起回國。“姐,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我馬上就要作爸爸了。”
“嗯?”小弋停下手,轉身望著他。
“姐,是真的。我女朋友人在深圳,我走之後才發現懷了孕,前幾天她打電話告訴了我。”
小弋看他一眼,問:“你愛她嗎?”
弟弟沒有回答。小弋轉回身,又開始敲鍵盤,還是靜靜地說:“不愛她你跑回去幹什麽?好不容易才來美國,這才幾個月?就要放棄一切回中國。你確定,那個孩子是你的?”
“我確定!姐,她是個好女孩,我不能不負責。”
“這世上的好女孩太多了!”小弋大叫了一句。接著又歎口氣,說:“你一定要娶——你最愛的那一個。”
弟弟為難地搖搖頭,“姐,我知道,你還在恨許斌。可是,他是個好男人啊。如果他真的拋妻棄子來找你,你會開心嗎?我不相信!”
小弋的手抖了一下。“別說他,隻說你。我不同意你回中國。”
“我必須回去。我要對女朋友負責,更要對孩子負責。姐,你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們高中那個自殺的女生嗎?你也恨那個不負責的男人。一句‘我不愛你’就可以撇清所有的責任嗎?這種男人根本不是人。”
“好!好!你們都是好男人!為什麽,”小弋苦笑著說,“天下的好男人都是我的兄弟!你一個,許斌一個。我嫁的,偏偏是一個混蛋。”
弟弟抱住她的肩膀,“姐,你和我們一起回國。在中國,你可以一切重新開始。”
“不要。”小弋堅定地說,“我必須留下,和女兒在一起。”
“姐!”弟弟站起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留在這裏,怎麽過?你根本不可能應付得了。”
小弋推開他的手,咬著牙說:“不用你們擔心。靠天,靠地,靠人,都靠不住!能夠靠的,隻有我自己!”她笑了一下,抬起頭對母親說:“媽,你走之前,幫我多做點雞肉粥。我特別想喝您做的粥。”
母親含淚道:“好,好,我這就去做。”說著就把弟弟一起拉走了。
小弋聽到他們已經走下樓,眼中含著的淚才掉下來。可是她很快就把眼淚抹掉,深吸一口氣,眼睛繼續盯著熒屏。
吃早飯的時候,她對弟弟說:“今天我有好多事情要幹。走吧,你來陪陪我。”
和弟弟出門前,她又問母親:“媽,你有沒有搬東西到 Rita 那邊?”
“有啊,我原來打算把所有東西都搬過去,給那兩個人留一座空屋子。”
小弋搖搖頭,“那今天就辛苦你和Rita,再把所有東西都搬回來。”
“搬回來?就算你留下,也必須從這所房子裏搬走,不是嗎?”
小弋笑了一下,“媽,聽我的,把所有東西都搬回來。我這就去戰鬥了。沒有人,能把我從這所房子裏趕走。”說完,她就挽著弟弟的手出了門。
“哎,你到底要幹什麽?可不能和法官對著幹啊?”母親在她身後大喊。
小弋和弟弟坐在律師事務所的接待大廳裏麵等待蔣律師。一位漂亮的秘書娉娉婷婷地走出來,將他們兩人請了進去。小弋一坐下,就開門見山地說:
“這是我弟弟,專門趕來幫我算帳的。蔣律師,我預付您的律師費,還剩下多少?”
蔣律師拿起電話,按了一下呼叫鍵:“請把弋訴訟書平的卷宗整理一下,把賬單拿過來。”放下電話,不經意地問:“上次我跟你講的上訴的事,你想好沒有?”
“想好了!可是情況有點變化,”小弋朝前傾傾身子,“我的工作職位丟了。現在的我,沒有任何收入。”
“公司把你辭退了?”蔣律師睜大了眼。接著就撇撇嘴說:“那你怎麽辦?我可是不會為人免費打官司的。要不然,你可以去中國同鄉會找找門路。”
小弋笑盈盈地說:“以後就不勞您費心了。不過,我今天來,還要麻煩您幫我寫最後一個狀子。”
這時候秘書拿了個文件夾進來,封麵上寫著:“弋 vs. 書平,原告”,很薄,看上去裏麵隻有幾頁紙。蔣律師拿起來打開,仔細翻看了一下,說:“到今天你的律師費是8千美元整。隻剩下兩千美元了。”
“蔣律師,您的律師費是150美元一小時吧,那您算算看,您應該為我工作了多少時間?”
蔣律師的眼睛跳了一下,“你不能簡單地做算術。我們的好些工作,都是你看不見的。比方說,查參考文獻,思考案子,等等。”
“那好,以前的費用我就不跟您爭了。今天早上我花了兩個小時上網查了一下法律條文。”她看見蔣律師的臉上閃過一道紅暈,就接著說:“我知道,我們現在可以依據一方父母失業申請緊急上訴,要求改判初審的判決,重新審核撫養權和居住地的劃分。是嗎,蔣律師?”
“是的,”蔣呐呐地說,“可是法官不會改判。畢竟,你前夫比你更有條件擁有撫養權,房子也應該會判給他。隻是現在你失業了,每個月會少付或者不付小孩的扶養費。就算你能拖幾個月,最終還是一樣的結果。”
“以後的事,就不勞您為我再操心了。我這就出去等著,請您幫我照著我的意思寫份緊急上訴。我今天就親自交到上訴法院。”她站起來,對蔣笑笑,“一個小時,應該夠了吧!剩下的1850 美元還請您還給我。畢竟,我沒工作了,凡事都要省。”說完就轉身走出門去。
小弋和弟弟在外麵等了38 分鍾。那個秘書拿了一個又大又厚的公文袋和兩頁緊急上訴申請書走出來,交給她說:“這是您案子的所有文件。請驗收。”
小弋好奇為什麽一下子會有這麽多東西。打開看了一下,裏麵裝著兩個文件夾。一個封麵上寫著:“弋 vs. 書平,原告”,隻有很薄的幾頁紙;另一個是:“書平,被告”,厚厚的一遝。她仔細核對了頁數,笑著對秘書道:“我驗收了。絕大多數都是對方律師發來的文件,對嗎?”
秘書對她翻一下白眼,嗤笑道:“你也別覺得委屈。我們為你這個案子已經很辛苦了。呐,簽字吧!這是你的解除律師委托書,上麵清楚標明,我們已經把所有材料移交給了你,蔣律師今後也不再擔任你的律師。”
小弋在文件上簽了字,拿了自己的那份拷貝,放進大公文袋裏,又把東西交給弟弟拿著。然後伸出手,“多餘的錢呢?”
秘書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支票,手一鬆,掉到地上。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似笑非笑。
“你!”弟弟想要出手,被小弋止住了。她幽雅地彎下身去,笑著把支票撿起來。
“再見!”她對秘書嫵媚一笑,接著就挽著弟弟的胳膊走出去。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她立刻開車去了上訴法院,在“申請受理”的窗口排隊。
弟弟擔憂地小聲問:“姐,你決定自己打官司?能行嗎?”
小弋正在查看蔣律師寫的上述申請。看完了,就把文件寶貝似的收好,對弟弟笑著說:“律師隻是死背書的博士,你姐是科學類的博士,你說,他們會的東西,難道我學不來嗎?”
“可是,”弟弟急道,“你現在才學,來得及嗎?”
“來不及也要試一試!”小弋很有信心地說,“你姐已經開始摸到竅門了。你知道,我從上一次的失敗中總結出了什麽鬥爭經驗嗎?”
弟弟不由得笑了,“你說!我幫你分析分析。”
“第一. 我要辭掉這個草包律師。第二. 從今以後,我必須是個可憐的窮女人,沒錢租房子。第三. 我隻有一個人,就算加上Rita,也是一個沒有破綻的整體。而對方呢?”
弟弟恍然大悟,說:“你是說,要等待那個情婦出錯,然後逼書平讓步,把撫養權還給你?”
小弋滿意地拍拍弟弟,說:“心有靈犀一點通。這第一步已經做了。這第二步,是要保住房子。然後,就要等待機會。一看見破綻,就一口咬住不放。我偏要和那個猶太律師鬥一鬥!看誰更有耐力。反正,我不用再付律師費,書平呢?每一步都會付錢付得肉痛。”
“下一個!”窗口的法務工作人員叫道。
工作人員仔細看了看小弋的上訴材料,決定受理案子。深藍色印章一蓋,小弋心裏的那塊石頭才落了地。她呼出一口氣,對工作人員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工作人員又拿出一分日曆,讓她挑選一個開庭的日期。小弋就選了一個最遠的日子。工作人員不放心地問:“一般人都希望自己的案子越快審理越好,你為什麽要等這麽久?”
“沒辦法呀,尊敬的法官,我現在沒有了工作,得多花點時間找工作。”
工作人員同情地點點頭,在受理書上寫下那個她選的日期。然後叮囑她說:“這裏有三分拷貝。法院一份,這份原告的留給你自己,另一份要想辦法交到被告手中。必須由不相幹的第三者交到被告手中,然後把這個表填了寄回法院。”
“謝謝!”小弋由衷地說。
出了法院,姐弟倆又開著寶馬跑車去了趟二手車行。從裏麵出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輛七年新的Honda Accord. 小弋開心地開著車,對弟弟說:“這車真好!又寬大又不怕撞,還省油錢!”
弟弟還在數錢,“六千一百,六千二百,齊了!”他仔細地把錢放進小弋的包裏。看見姐姐興高采烈的樣子,於心不忍地說:“姐,你怎麽能高興得起來?以後為了打官司你就真的不工作了嗎?這六千塊隻夠你撐半年吧!”
“兩個月就夠了!隻要拿到房子,我自然會有工作。”
“你已經找到了?”弟弟瞪大了眼問。
小弋笑了一下,說:“公司裏的工作我不會再找了,回去找個博士後的位子,先幹幾年,再爭取申請個教授職位。“
弟弟有些吃驚。“博士後?工資很低啊!你過去的工資那麽高,能習慣嗎?”
“沒問題。我現在明白了,自己還是當個純碎的科學家更合適。錢少不是問題,隻要我能保住房子,花費就會很少。”
“姐,你以前多威風啊!現在非把自己搞得這麽慘,我真替你難過。”
小弋伸出一隻手去拍拍他。“別擔心。這一切都是暫時的,等我拿回女兒的撫養權,過幾年再當上教授,我就徹底翻身了。”
這天傍晚,一輛搬家公司的大卡車開進了這條小街,停在小弋的房門口。緊接著,書平開著寶馬跑車跟過來,喜氣洋洋地把車直開到車庫門前停下。後座上,Wendy 滿麵春風地左顧右盼,望著眼前的大房子,想到今後自己就是這兒的女主人了,不由得一邊取下愛雲的搖籃一邊眉開眼笑地說:“愛雲啊,這兒以後就是我們的家啦!”
書平急匆匆先去把門打開。一進門,看見一切還是原樣,就愣了一下。走進去,見小弋媽和Rita在廚房裏忙活,聳聳肩,沒理她們。再走到客廳,見小弋神清氣閑地坐在搖椅上閉目養神,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他怒氣衝衝地問:“你怎麽回事?敢不遵守法院的判決?”
“你來了。”小弋瞄了他一眼,“愛雲呢?”
“在這兒!”Wendy 走進來,把搖籃撒氣似的放在她腳邊:“你呢?為什麽還沒搬出去?我們的東西都運來了,就在外麵!你現在就得搬走!”
“憑什麽?”小弋把女兒抱在手上,一邊笑盈盈地問。
“你!——”Wendy 想開口罵人,被書平拉住了。
書平覺得,小弋今天的表現實在不合情理,心裏有點害怕。難道,她真豁出去了,要拚個魚死網破?想到此,就拉著Wendy 一起退後幾步,對小弋說:“你可不要衝動,我不會吃你這套。大不了,把警察叫來,拿出法院的判決書。那時候你還是會被攆出去。還不如現在自己走。”
“請問,您是書平先生嗎?”Rita 突然從廚房裏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信封。
書平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今天這些人到底怎麽回事?好吧,陪他們玩玩,看他們玩什麽花樣。“對,我是書平。”
“這是您的信。” Rita 把信交給了他。“好了,我順利完成任務了,要回家了。”說著就拉著小弋母親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書平狐疑地看著信封。莫非這就是答案?他趕緊拆開來看,和Wendy 一起頭碰頭,仔細研究。
Wendy 剛看了幾句就叫了起來:“什麽?不可能!”
書平立刻明白,自己著了小弋的道了。他臉色鐵青地讀完上訴高級法院的受理書,和那份解除律師委托通知書,心裏一凜。他朝前妻看看,突然警覺自己犯了個大錯誤:他把她逼到絕路上,逼得她開始反擊了!怎麽辦?現在是周末,要到周一才能和律師聯係上商量出對策,可當下怎麽辦呢?難不成要和她再重新住在一個屋簷下?
Wendy 見他臉色,知道事態嚴重,就把他拉出街去商量。書平想今天這事可能善不了終,就對搬家公司的工人說,請他們把東西都卸下來,放進車庫裏。他又急匆匆去打開車庫門,見裏麵停了一輛Honda,吃了一驚。再仔細一想,就明白小弋將他的那輛跑車賣了換了一輛便宜的車,登時肉痛起來。
“怎麽辦?這個女人太狡猾了!我們這邊在一心一意帶孩子,她那裏呢?在耍花招!” Wendy氣得流下淚來。
書平可比她成熟太多了。他把前後都想了一遍,認真地說:“現在的情勢,是我們一步都不能退。否則,下次開庭我們就可能處在劣勢。”
“好!” Wendy 咬牙切齒地說:“誰怕誰?我們就住進去,當著她的麵親熱,看她怎麽辦?”
書平搖搖頭:“沒那麽簡單。我覺得,她現在一下子變了,變得深不可測。我們千萬要小心,不能激怒她。”
兩人商量停當,指揮搬家公司把東西都搬進了車庫。好在東西都裝了箱子,倒也整齊。完事後付了錢,再一同手拉著手走進房中,毫不似弱地在客廳裏坐下,對小弋說:“好!你可以繼續住在這個房子裏。你睡樓下客房,我們睡樓上。”
“那可不行!要一切以女兒為中心。”小弋靜靜地說:“樓上那間主臥室應該作為嬰兒室。誰帶愛雲,誰住進去。反正,這房子有4間臥室,我們幾個人可以一人一間。”
“你好不要臉!” Wendy 氣急了叫道。“你到底想怎樣?還是得有自知之明,你現在又老又醜,難道還想勾引書平嗎?”
小弋弟弟一下子跳將起來,站在Wendy 麵前,臉上青筋冒出來,狠狠伸出一隻握緊的拳頭,威脅她說:“你這種小三,要在中國會被人在街上追著打,打死都沒人可憐!你現在,最好給我閉嘴。”
書平上前一把抓住他,“你是誰?敢在我房子裏麵撒野?”
小弋站起身,把弟弟拉住,還是靜靜地說:“弟弟,一切以愛雲為重。我們上樓吧!”
說完就一手提著搖籃,一手拉著弟弟上樓。進到書房裏,指著沙發床說:“你在這裏將就兩天吧!最好把你的臭襪子都留下,可以擋擋妖氣。”接著和弟弟道了晚安,帶女兒到主臥室裏睡覺。
樓下,Wendy 被書平強摟進客房。這一夜,大家表麵上相安無事,都睡得安穩。
第二天一早,小弋被一陣刺耳的汽車發動聲驚醒。她走下床,撩開窗簾。看見書平的跑車一閃,就射了出去。她笑了,輕輕地“哼”了一聲。
整整兩天書平他們都沒再出現。一直到星期天夜裏,才看見他把那輛跑車開了回來。
小弋他們一家子都在Rita 家吃晚飯。母親聽見動靜,就悄悄撩開窗簾朝外看去。她憂心地說:“他們回來了!”
小弋早算準他們會在星期天晚上回來交接孩子。所以,特意在主臥室裏留下很多嬰兒的用品,亂七八糟地擺了一屋子,顯得房間非常擁擠。這時她正在喂女兒喝奶粉。聽見這個消息,就笑了一下,“回來就好。”
Wendy 和 書平到樓上轉了一圈。主臥室裏太擠太亂,書房和另一間臥室連著,臭氣熏天,到處是臭襪子。她捂著鼻子跑下樓,流下眼淚。說什麽也不肯住樓上。
書平知道,小弋已經贏了第一回合。他歎口氣,神色嚴峻地對Wendy 說:“不要緊!我們就住在客房裏。今晚你好好睡一覺,愛雲睡在客廳裏,我來陪她。”
Wendy 很傷心,沒想到搬家成了一場苦情劇。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隻好點著頭說:“我們也不用在客廳裏守著。把客房的門打開,孩子一哭,就聽得到。”
書平想:這怎麽好意思呢?Wendy 見他猶豫,就撒嬌說:“又不是一直開著門!先關上,然後再打開。”說完哈哈大笑。書平就抱住她,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正好小弋抱著女兒開門走進來,後麵跟著她弟弟。她看見那兩人親熱,根本就是視而不見,直直走到客廳裏,把女兒放下,說:“愛雲就交給你了。”說完就挽著弟弟一起上樓,把和書房相連的那個臥室收拾了,和衣躺下。想著這樣的日子自己還要堅持兩個月,心裏就一酸。但緊接著,眼前就浮現女兒的小臉。於是她就不斷給自己打氣,終於慢慢地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書平就開著車,把Wendy和愛雲都帶走了。母親從Rita那裏回來,見孫女已經不見了,難過得直抹眼淚。Rita 安慰她說:“別難過,親愛的。記著,神永遠都會保佑我們。”
小弋母親點點頭,用流利的英文說:“謝謝你,我的天使姐姐。我要走了,在中國,我會每天都讀聖經,為你祈禱。”
“謝謝!親愛的。” Rita 緊緊摟住她,“我也會為你祈禱。有朝一日,等我見到了我兒子女兒和孫子孫女,就飛到中國去見你們。”
車子走了。小弋他們看見Rita 靠在門前的玫瑰花架上,嘴上捂著一條手帕,使勁向他們揮著手。
在機場候機廳裏,小弋緊緊擁抱母親。她和弟弟都竭力控製自己,不敢在母親麵前流下眼淚。
母親眼睛哭得紅紅地說:“小弋啊,媽對不起你!來美國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又害你丟了女兒!對不起!”說著把頭撲在她肩上痛哭。
小弋緊緊抱住她,含淚笑著說:“媽,我愛你!謝謝你一直為我操心。女兒不孝,不能在你們身邊,照顧你和爸爸。”她為母親擦幹眼淚,笑著說:“現在好了,你們很快就會有孫子了,等孩子生下來,替我多吻吻他。”
母親難過地說:“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我真是舍不得啊!可是,這個國家太讓我失望了!留在這兒,我隻會給你添麻煩,還要多花錢。美國,我是不會再來了!”
“誰說的?”弟弟插話道,“等姐姐以後翻了身,我們還會回來。那個時候,全家團聚,我兒子還可以和愛雲一起玩。”
最後,姐弟倆又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幾個月前才相聚,如今卻要分手。兩人都拍拍對方的肩膀,算是互相鼓勵。
弟弟在她耳邊悄聲說:“姐,你快點回車上去,仔細察看一下駕駛座位。”然後就和姐姐分開,大聲說:“我和媽走了!你快回去吧!祝你成功!如果扛不住,就回中國,回家!”
小弋笑著點點頭,眼看著他們走進安全檢查口。她一直揮著手,直到看不見人。她埋下頭默默地走回停車場,打開車門。想起弟弟的叮囑,就去察看駕駛座位。看見一個黃色信封,就拿起來,打開。
裏麵裝了厚厚一遝錢,至少幾千塊。小弋的手微微發抖,知道弟弟把所有錢都省下來,留給了自己。
天上,一架飛機淩空而起,帶著兩條長長的蒸汽尾巴,優美地劃過潔淨的天空。
小弋望著它,圈起手,攏在嘴上,用足丹田之氣,高聲大喊:“你們等著,我一定會成功!”
喊了有七八次,終於,那架飛機鑽進了雲彩裏,被遮住了。
謝謝!你辛苦了。
我今天可以去睡覺了。
什麽時候發下幾章?最好告訴個時間,否則我隻好在這等。
非常喜歡你的小說,我很少這樣急不可待,不好意思。
非常感謝!
我雖是60後後半但那時的不敢表白的單戀或說是初戀難以忘懷,一口氣讀完這篇文章更讓我懷念高中畢業時沒向我表白的他,那麽多的表白信為什麽沒有他的---盡管他也對我有意,高中三年的眉目傳情僅此而已,悔呀。。。
好在我現在很好!希望大家也好!更希望小弋許斌也好。
前幾天偶爾進了這篇文, 一口氣看了下來, 沒想到正連載到小弋輸官司, 看到一對無恥男女那麽猖狂, 肺都氣炸了, 考慮下兩章還是小人得誌就隻好棄文, 畢竟活著就會有很多不順心的事, 不想好容易看篇小說還生氣 . 今天看到新文, 感覺好多了 , 看來作者不是要走悲情路線. 雖然知道可悲的是現實中這事有時就會發生, 但還是懇請姐姐給小弋力量, 讓善良的人得道, 該遭雷劈的人被雷劈吧.
姐姐加油!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