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人生如戲”,而我總以為若無人生,又何來的戲?!
轉眼,已在異鄉生活了二十餘年。在此期間,遇到過的人何止千萬。有的,不過擦肩而過,連名字也未必記得;有的,風雨同行,進而成了終身至交。而更多的,則是在人生旅途上並肩同行了或長或短的一程,然後風雲流散,各奔前程。陸陸續續知道了一些同行過的朋友的人生故事。在此,選擇幾位與我不同種族,不同文化的朋友的故事記之。這些故事足可證明,芸芸眾生,無論生於何地,背景如何,生活一樣豐富多彩,命運一樣跌宕起伏,實在是“如戲”更“勝戲”。隻是於我所寄居的國家而言,我才是“外國人”。但因為我是中國人,為方便起見就隻能把那些不是中國人的朋友籠而統之地稱為“外國朋友”了。
1. 芭比媽媽
芭比媽媽?對,此芭比不是“娃娃”,是“媽媽”。準確的發音是“媽(第三聲)媽(輕聲)”, 就是台灣人叫哥哥,弟弟,叔叔那樣的發音。要論我和芭比媽媽的緣分,那就說來話長了。
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我被任職的學校派往美國西海岸一所大學做訪問學者,為期一年。國家發的生活費是每月400美元。我和四位國內來的留學生合租一套學校附近的兩室的公寓,每月光房租就要付掉250美元。住了快兩個月,心裏不由忐忑。一是和留學生住一起,在國內學的能閱讀不能交流的啞巴英語沒什麽長進,擔心回國交不了差;二是每月生活費剛夠吃住,原想著期滿能帶個幾大件日用電器回國猶如做夢。於是生了找個live-in的心。所謂live-in就是住到單獨居住的美國老人家中,以做家務換取免費的住房。這樣既可省下房租支出,又可提高英語能力,是很多女性留學生或訪問學者的首選(獨居老人因安全考慮,一般不要男性live-in)。
不久後,我的朋友留學生燕子給我介紹了個live-in的機會。在帶我去麵試的路上,燕子告訴我找live-in的是位叫芭比的美國老太太。那時孤陋寡聞的我,隻知道芭比是款美國娃娃的名字,心下以為將要見到的會是位金發碧眼,風姿綽約的老太太。可等見到芭比,那實在有點跌破眼鏡之感啊!老太太一頭銀發,穿一身大花的裙子,特別搶眼的是那塗到唇外的大紅色口紅,弄得有點血盆大口的意思。身材嘛,比一米六身高的我沒高多少,可體重該有一百五六十斤吧(後來知道確切的是一百八十多磅,約合一百七十來斤),用通俗的“啤酒桶”來形容她的身材大概不算刻薄吧。芭比告訴我她八十六歲了,一個人住在她做生意的兒子為她提供的兩室公寓裏。因為有心髒病,一個人住怕心髒病發沒人知道,所以要找個live-in。芭比的公寓在富人區,周圍環境極好。她的公寓裏家具齊全舒適,我不但可以一個人住一間房,而且還不用付房租,所以我也沒細聽我到底要做些什麽家務就馬上決定不能錯過這個機會。至於芭比,聽我說已婚,還很會做飯(沒有胡吹),又是時間比較機動的訪問學者,也馬上定下來就要我了。這個雙向的“yes”成就了我和芭比後來近一年的相處,也讓我知道了我的第一個外國朋友的故事。
麵試後第三天,我就搬進了芭比的公寓。我搬進去第一天,芭比就告訴我第一以後不能叫她的名字芭比,而要叫她“媽媽”,說這是因為她的兒輩和朋友都這麽叫她,親切。媽媽就媽媽吧,那也不是什麽原則問題,是不?第二是無論什麽時候,包括晚上睡覺時,我都不能關上房門。也就是說我得讓我的房門不存在。理由是萬一她心髒病發,我要是關著房門就會聽不見她呼救。在一個特別看重個人隱私的國度,這個要求稍微有點過份。但想想她本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找的live-in,所以也沒什麽可埋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