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我飛往加州聖地亞哥,在飛機上看了2024年的《異端》(Heretic),純粹是因為封麵Hugh Grant的吸引, 他畢竟曾是我心中的男神。這部恐怖片,更確切地說,心理驚悚片,沒有誇張地血腥,暴力也是點到即止,真正的恐怖來自緩慢積累的步步操控,乃至於信仰的動搖。
影片開場,兩位摩門傳教士Sister Barnes和Sister Paxton在街邊輕鬆聊天,把我這個古板的中年婦女嚇了一跳。她們身著保守的摩門裝束,卻聊得異常開放,連我見過最西化的“瘋丫頭”都不敢這麽肆無忌憚。這兩位涉世未深的女孩敲開Mr. Reed(男神Hugh Grant飾)的門打算傳教,沒想到落入他精心設計的迷宮——一個心理與物理交織的地獄。
Reed表麵上溫文爾雅、知識淵博,還帶著幾分幽默,是個充滿魅力的中年男子。他邀請兩位女士進屋,與她們討論宗教。他說基督教的許多核心元素,如十二門徒、神明被釘十字架等,在古波斯和古埃及神話中早有類似傳說;處女生子在耶穌誕生前一千多年已廣為流傳;聖誕節的12月25日,更是至少十二位神話神明的共同生日。
他以桌遊為喻,Monopoly最初源自The Landlord’s Game,經過數次改動成如今的形式。宗教本質上也是人為製定的規則遊戲,不斷相互模仿、迭代演變,猶太教是“原版”,基督教是衍生品,摩門教是特殊變種。 每個宗教都自稱唯一正統,但沒有一種經得起推敲,核心目的並非拯救靈魂,而是精神控製。
這些對話看似學術,卻像迷藥般悄然滲透。
影片氛圍壓抑,被困的主角、緊張對話和陰森地下室讓我想起《沉默的羔羊》——邪惡大叔與年輕女孩,如同捕食者與獵物對決。兩位女子為了逃脫,一路向下,就像進入《但丁的地獄》,每推開一扇門,看似有選擇,其實是在謊言、欺騙和恐懼裏陷了更深一步,逃無可逃。他的語言如網,越收越緊:“你相信的,都是他們想讓你相信的……你允許他們決定了你生活中的每一個選擇。” 我在飛機狹小座位上聽著耳機裏的低語,竟也感到被洗腦。
盡管這部電影充滿黑暗,它同樣充滿希望。善良的Sister Paxton在重傷時承認”祈禱並不起作用”, 但 “有時候,想著別人,而不是隻想著自己,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這讓我以新的視角看待祈禱,對一些人來說,祈禱隻是他們思考和關心他人的一種方式。當有人說“我會為你祈禱”時,與其糾結其宗教含義,不如珍視這句話本身的溫暖。
影片有個開放式結局,Sister Paxton獨自逃出魔窟,一隻蝴蝶落在她的手指間上,忽而又消失了。也許這隻是她瀕死的幻覺;也許她幸存下來,祈禱得到了回應,蝴蝶象征著已經死去的Barnes的靈魂。
走出機艙的那一刻,聖地亞哥的陽光灑在身上,電影的陰霾消散,溫暖如救贖,我感覺重新回到人間。
《異端》不是我慣常喜歡的類型,但它用語言和邏輯編織恐怖,讓人重新審視信仰、操控、死亡、和希望,讓人印象深刻。Hugh Grant不再是年輕時的英俊小生,但他把Reed的表麵和藹、實則陰險演得淋漓盡致,徹底顛覆了以前的浪漫輕喜劇形象。
到達聖地亞哥的第二天,我逛老城,偶然路過Mormon Battalion Historic Site。門廊陽光下的搖椅上,兩位身著十九世紀長裙的摩門姊妹在用筆記本電腦打字,隨後她們熱情為我和幾位遊客講解曆史。她們如明媚陽光,讓我想起電影裏的Sister Paxton和Sister Barnes——同樣年輕、真誠、善良。電影中,她們在操控下掙紮;現實裏,她們的信仰卻散發希望,超越了我心中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