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肺炎惡魔四處肆虐,我的內心一直呼喚,快來吧,神醫,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見證博大深妙的時候到了。
今天要去一趟曹大夫那裏。我家裏人平日裏有很少去醫院,一般有事都找曹大夫。倒兩次公交,從西郊到南城。封城好幾天了,曹大夫一直沒出手,我覺得該出手時就得出手,不能因為別人的質疑嘲笑或排擠就心生膽怯而猶豫不勇敢上前。我爸剛好前幾天定做了一幅錦旗要送給她,我現在拿去應該是個好時候。
出門之前,我先把鼻孔裏點了香油,又切了幾瓣大蒜嚼著。其實有了這兩道天然防護,口罩就可有可無了。但作為守法公民,不能這種時候光著嘴出門給國家添堵,還是老老實實戴上。
曹大夫出身貧苦,大姐二姐念書“念得傻掉了”,大學畢業就留在學校所在城市工作,當個一般人兒。曹老三大智如愚,十歲上學,念了兩年,念不下去,回鄉務農。幸虧書沒念多,保持了“靈”性,才得以成為繼承祖傳神醫的唯一傳人。她堪比金庸筆下的第一神醫蘇星河,不需問診,不必懸絲,看一眼即確診。附近聞名的京城三甲醫院腫瘤科主任教授,會時不常親自過來,請教疑難雜症;忙的時候幹脆直接介紹治不了的病人,過來請曹大夫支招。曹大夫曾經多次精確指出過病人的局部陰影或斑塊,後來被CT和MRI證實,實現了神醫和西醫共同為人類造福的完美結合。
曹大夫的診所住所兩用屋位於等待拆遷的城中村,不到十平米,窗戶開得高,白天也要開燈。房間雖然小又黑,但自帶神秘而莊嚴的氣場。我這次帶去的“懸壺濟世”一下給屋子添了一道光。
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平時一個鍾點五百,今天半個鍾點也是五百。然後順便去藥房買雙黃連口服液,人家說開門五分鍾就清倉了。沒關係,曹大夫給了我一小瓶藥水,特供給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的,一天喝一滴,才三千。
回家的路上,媽來了個微信,讓帶點蛋黃酥回去。社區裏的巡邏隊在用高音喇叭喊新口號,“隻要還有一滴油,待在屋裏不露頭;隻要還有一棵蔥,不往菜市場裏衝;隻要還有一口氣,呆在家裏守陣地。我在家,我自豪,我為祖國省口罩。”
到了家,媽在裏屋做艾灸,喊我洗個熱水澡高溫消毒,水溫要至少能燙禿嚕皮;洗完澡把她用七杯水熬的八頭大蒜給喝了。六十二度的茅台不多了,都給爸留著解毒吧。冰箱裏有去年中秋剩下的雙黃蓮蓉月餅,剛才他們就著辟謠新聞還有華大媽反美帝宣言吃過了,給我留了一塊。明天可以吃蛋黃酥,雙黃變單黃,功效雖然減半,但聊勝於無。
我媽用的艾灸凳和艾灸草是我去年從微信朋友圈搶購來的。據祖國傳統醫學記載,艾灸有助於溫經散寒扶陽固脫化瘀散結引熱外行等等。我沒空,就讓我媽灸,凡事貴在堅持,我堅信她的脾虛肝鬱氣血不足都能灸好。 艾灸草在凳子底下煙熏火燎,煙從凳麵上的孔冒出來,人坐在凳子上,要盡量把屁股壓扁鋪寬坐大,堵住煙孔。老太太每每看見逃生的煙從凳子縫裏擠出來,想到艾草本來能通十二經絡,不能因自己圍追堵截無力而少通了幾關,一方麵下半身積極采用滾動碾壓式,堵住逃生通道;同時盡力撐大兩隻鼻孔,短平快式淺吸配合冥想式深吸,一呼一吸嫋嫋艾煙,非常感人。
即便如此忙上忙下,室內PM2.5還是兩分鍾內爆表,老太太經常擅自把窗戶開個縫透風。自秋入冬, 從窗戶縫裏吹進來的風越來越冷,老太太也越穿越多。前幾天她終於穿上了毛褲,原來的毛病不見好,老寒腿又犯了。我說穿得越少,效果越好,艾灸燃燒時產生近紅外線的對人體的穿透深度最多十毫米,棉褲套毛褲,腿都不能打彎了。老太太聽我這麽說,把腰略彎,翹起一邊屁股,“我剪成開檔褲了,底下熏著,腿捂著,這不挺好,兩不耽誤。”
吃完喝完,我把從微信下載的兩個方子手抄一下,打算明天去藥房看看。從藥方上看,這是個有良心的老中醫,開的都是金銀花、甘草、山楂、生薏仁、板藍根、茵陳、連翹等常見藥材,不需要像當年魯迅一樣,替他生病的父親去尋河邊現挖的蘆根,原配的蟋蟀,打破的鼓的鼓皮等。
有同學微信來安慰我,沒買到雙黃連不要緊,複方甘草口服液,小柴胡顆粒和川貝枇杷膏等都表示了不服,其實在試管裏濃鹽水也能殺死不少病毒。這樣看來,明天是不是也要屯一些鹽了?口罩也許有點吃緊,如果鹽沒買到,又損失一個口罩,怎麽辦?想得有點頭疼,也許有點腦殘了。
河南有個全國醫德標兵,也是“河南最美醫生”,萬國蘭, 專治兒童腦癱。她揚名立萬的本事叫“封針神術”,就是用大粗針管,紮進腦袋的穴位,往裏打藥、打營養水,別說腦癱,植物人都治好了。 等疫情過去了,我得請她老人家給我紮幾針。周圍有需要的人可能還不少。
我哥打電話來,說中科院上海藥物所和武漢病毒所剛研製出來新的抗毒藥,對H7N9,H5N1, H1N1, 還有新型冠狀病毒具有明顯的扛病毒效應。巧得很,他家有的是,再不用出去搶購了。我一想,這種好事不能不想著朋友,前幾天答應給人家買的口罩剛在半路被截胡,終於可以給人一個交代了。轉念一想,當年說潔而陰抗非典SARS的好像也是這個中科院上海藥物所,到底能不能靠譜啊。哥說,有病治病,沒病防病,總比沒有好唄,反正都是消毒的。我說那就千萬別再告訴別人了,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哥說那不行,你要多少我留多少,這玩意兒放不住,味兒太大。我問到底是什麽,我哥說,“你小侄子的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