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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冬天的故事

(2017-01-10 04:56:04) 下一個

 

  北京這個冬天曆時200小時的霧霾終於挨過去了。我們幾個來自北京的,去過北京的,由得共同懷念起小時候北京的冬天。

  從小在北京長大的人,喜歡冬天的靜,安逸、安詳的靜,熟悉的安靜,美好回憶的安靜。談戀愛時期去過的人喜歡冬天深藍色的天,冰冰涼的空氣。

  她們問我的感覺。我想,那時候北京冬天的天空,大概是晴朗的吧,好像從來沒有關心過天空的顏色。冬天的記憶除了可以吃涮羊肉、糖葫蘆、烤白薯和無窮無盡的酸白菜外,就是冷,和下雪天走路去上學。

  冷,意味著要添置衣物。添置衣物,不僅需要攢錢,更需要攢布票。

七十年代末,搬回北京的第一個冬天,我家從陝南帶回來的棉猴不夠暖,我媽給我買了一件藏藍色的棉大衣。這件大衣,用掉了28尺布票,那是當時一個成年人一年的布票配額。為這事我後來擔心了好一陣子,如果家裏別人還需要買冬衣怎麽辦。好在後來不需要布票的紡織品越來越多。到了八十年代初,票證製度就逐漸廢除了。

上小學的時候,大家都穿棉衣棉褲。到了下雪天,家長恨不得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給小孩裹上,一層又一層,圓溜溜,鼓囊囊,最後再套上棉手套。小孩兒個個都架著胳膊,腿不能打彎,斜挎著書包,排成一溜兒,踩著眼前的腳印往前走。裹成這個樣子,不容易掌握平衡,稍不小心,就滑倒了,好在滑倒了也不疼,隻是站起來需要有人幫忙拽一下,從裏到外的感覺都像是笨熊。

  那時的小學校是平房,冬天教室裏需要生爐子取暖,還有根煙囪向外排煙。我們平時課間都喜歡圍著煙囪烤烤手。有一天早晨我早到了,煙囪旁隻有一個同學,我趕緊把手也捂上去,都沒顧上摘手套,哪料到,我的手套一遇熱,竟然“唆”的一下,就消融了!把我和那個同學驚呆在那,到今天我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後來上中學,離家遠了,天天騎車上學。棉褲也改成了毛褲。趕上下雪天,就得坐公交。

  平時經常跟我一起上下學的瑋同學是位學霸,我印象深刻的卻是她手背上的凍瘡。那個凍瘡紅得發亮,亮裏透著紫,還經常會破,裂個口子的凍瘡看上去又疼又癢,而且經久不息。我都不知道她是怎樣忍過來的,她卻處之泰然。我媽經常教育我說,要向瑋學霸學習,可是一提起她,我就想起她的手背,好像用功多了,就會長凍瘡。她現在在比北京更冷的加拿大,不知手有沒有好些。

公交車在雪天開得慢,乘車的人又比平時多了幾倍,好不容易晃晃悠悠來一輛,有時車門被擠得打不開也就算了,直接開走,頂多車身上挨幾下踹。糟糕的是,有時車門努力地“噗嗤”“噗嗤”幾下竟然開了,被擠在台階上的人失去了背後的依靠,也失去了從上一站帶來的短暫的平衡,這時就要死命抓住車門旁的扶手,絕不能被想下車的人衝下去;隻要下去了,就有可能上不來了。

  打開車門後的車廂,就像被鬆了封口的真空壓縮袋,隨著空氣的重新灌入,已經被壓縮變形的體位慢慢複原,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開始有了空氣的流動。這一絲絲的鬆動,也給等車的人們帶來了希望。隻要有一隻腳能踩上台階,貼住前麵那個人的後背,再屏住氣,從側麵抓住車內某個固定物,比如某個被擠得動不了的胳膊、外套都行,後麵再有人配合推幾把,從多個位置進行推搡、擠壓、勸說,這車就算基本蹭上了。

  我媽有時陪我一起去車站,就是為了給我當助推員。

助推員也不是總管用的,自己不是根針,有縫也沒用;所以我有時也一、二、三,開步走。走到下一站情況不會更好,就幹脆穿過街裏,直接走到學校算了。街裏並不好走,從來沒人掃雪,深一腳淺一腳,雪中的路都是靠人走出來的。偶爾也會碰到有同班的男生騎車經過街裏,雖然平時在學校男女生從不說話,但這時候也鼓足勇氣叫一聲,讓他帶我。最後不管怎樣到了學校,都是遲到。

  我是刻板的摩羯座,最恨遲到,所以我迄今也體會不到雪景的美,隻覺得下雪真耽誤事。

  至於現在的北京,怎麽說呢,我們終於可以無止境追求吃穿的精致境界,代價是被鉗製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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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6)
評論
多倫多橄欖樹 回複 悄悄話 過去的日子是那樣的,現在的日子好很多,可以空氣就被汙染成這樣,不能完美啊
qiaobiangu 回複 悄悄話 好物質壞空氣,好空氣壞物質。難呀!
無法弄 回複 悄悄話 我也喜歡北京的冬天,就是現在有了霧霾,唉…… 就這麽懶著靠牆根曬太陽,人生最幸福的事
清風-細雨 回複 悄悄話 好親切~
少年老成 回複 悄悄話 國內就是汙染重了點,過過小日子,國人蠻知足了!
linmiu 回複 悄悄話 從出國後就沒再吃過糖葫蘆,今天看到城裏有人教怎麽在家裏做糖葫蘆,可問題是哪找紅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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