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說故事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版權所有，請勿轉載）
鄭毅燮在寒假結束返校時，因為想著要還秦媛一百斤糧票的情，特意為秦媛從家裏帶來了一大包紅棗，擔心被寢室的同學們翻出來吃了，就一直放在學生會學習部的辦公櫃裏。
開學以來，在通往食堂的路上，鄭毅燮也碰到過秦媛幾次，隻是禮貌性地互相打了招呼，就擦肩而過，他覺得不好為了一包家裏帶來的普普通通的紅棗，硬把秦媛拉到學生會去，就一直也沒送給秦媛。
直到開學過了三個星期，一天下午的課後，學生會終於召開了第一次部長級例會，鄭毅燮才等到了機會，例會一結束，他便對秦媛說；“去一趟學習部吧，有事找你。”
秦媛跟著鄭毅燮往學習部的辦公室走，以為鄭毅燮要分派她做什麽工作，開玩笑地說：“鄭毅燮呀鄭毅燮，你可真會抓差，逮著個機會就不放過我，我感覺自己成了周扒皮家裏的小寶了。”
“說實話，你真的挺能幹的，”鄭毅燮說道，“你要是願意在學生會幹，我把部長的位置都讓給你，你來當周扒皮，我給你當小寶，隨便你使喚。”鄭毅燮其實隻是想稱讚秦媛工作能力，自己也不知為何，竟口不擇言地冒出了這樣一句。
“我怎麽聽你這話不對味兒呀！怎麽聽也是在罵我呢！”秦媛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起鄭毅燮。
“你千萬別誤會，是我不會說話，”鄭毅燮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那番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連忙解釋，“我是說我馬上就要畢業了，這部長的位子早晚要讓出來，你要願意幹，我肯定把你推上去幹。”
秦媛趕緊擺手：“你饒了我吧，千萬別！當初我到你這兒來，也是被洪彩雲逼的，純屬趕鴨子上架，我可一點兒也不想幹，我對當官啥的，一點兒也沒興趣，隻想當個逍遙自在的平頭百姓，等哪天我找機會就辭職不幹了，你還是培養別人吧。”
“好，我知道了，等我走的時候，就讓陳斌來幹。不過，你可不能隨便辭職，我為了你進學習部，把洪彩雲都得罪了，你要走，也等我不幹了再走。”鄭毅燮有些擔心秦媛哪一天真就辭職不幹了。
“我盡量，我可不打包票。”秦媛倒是覺得鄭毅燮的樣子有些可笑。
兩人說話之間進了學習部的辦公室，鄭毅燮叫秦媛先坐著，自己轉身去開辦公櫃的門。
秦媛好奇地問：“是什麽保密文件，還鎖在櫃子裏？是讓我寫還是讓我畫？”
鄭毅燮心想，不是萬不得已，我哪舍得使喚你幹活。他把那一大包紅棗從辦公櫃裏拿出來，放在秦媛跟前的桌子上，說道：“不讓你寫，也不讓你畫，是讓你吃！這些全是給你的，都放在這好長時間了。”
裝紅棗的粗白布口袋像枕頭大小，秦媛好奇地打開，見是一大包紅棗，個個色澤鮮亮紅潤，個大飽滿，散發出一股純正的甜香氣息，欣喜地說道：“這棗子可是好東西，我去洗幾個嚐嚐。”說罷，她便抓了一把棗子出了門。
不一會兒，秦媛拿著洗好的棗子回來，一邊吃一邊對鄭毅燮說：“你這棗子比商店裏賣得好吃，皮薄、肉厚、核小，還特別甜，該不是你自己家裏種的吧。”
鄭毅燮笑著說：“這就是我家裏種的，我家院子裏有兩棵棗樹呢。”
秦媛一聽，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對鄭毅燮說道：“我可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你還是魯迅的鄰居呢！”
鄭毅燮沒聽明白，臉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秦媛以為鄭毅燮在裝模做樣，得意地笑著：“嘿嘿！故意裝傻是不是？魯迅的散文集《野草》的第一篇《秋夜》，一開頭是這麽寫的：在我的後園，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一株是棗樹，還有一株也是棗樹。說的後園外不正是你家？”
其實，鄭毅燮根本沒機會讀過魯迅的這篇《秋夜》，也從來不知道魯迅的後園外有兩株棗樹。他所上的縣中學，隻教課本上的內容，除此之外，一概不學，學校的圖書館也沒有幾本書，即使是魯迅的作品也沒有，自己家裏更是沒錢買這些閑書了。上了大學以後，基礎課、專業課、外語課、實驗課、實習……，加上籃球隊、學生會雜七雜八的事，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再去觸及文學作品。
他很羨慕秦媛，從小就有機會讀到那麽多的書，私下裏愛慕這個才女，很有一種輕輕鬆鬆就博覽了群書的感覺，他也很想有機會多讀些書，過上書中所寫的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生活，這也是他想繼續讀書深造的原因之一。
此時的鄭毅燮多少有些自卑的感覺，神色黯然地說道：“我從來沒讀過《秋夜》，真的不知道。”
秦媛見本來挺高興的鄭毅燮，被自己的幾句無心之語說得臉色由晴轉陰，覺得自己說錯了話，於是說道：“嗨！魯迅的文章也不見得就多好，不讀也罷。咱們如果這樣寫，肯定被語文老師說成囉嗦、文字不精煉，因為是魯迅這樣寫，人家就驚歎，哇，大師的寫法呀！還能再發表個論文，探討一下這幾句話的深意。”
秦媛說得眉飛色舞，也讓鄭毅燮忍俊不禁。
“咱別說那魯老先生了，還是說說棗子吧。我聽說收棗子的時候，都不是上樹去摘的，是用竿子打的，所以才有那句話，叫有棗沒棗打一竿子。是不是？”秦媛問道。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鄭毅燮的強項，他給秦媛解釋道：“秋天下棗的時候，用竿子打，有棗的地方，就是棗枝子，打幾竿子，沒有棗的樹枝子也要打一竿子，棗樹枝子被打後，來年發芽多，結棗多，這有點像給果樹整枝的意思。所以說，‘有棗沒棗打一竿’。”
秦媛聽了，覺得有趣，發揮起來：“這就是說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
鄭毅燮笑著說：“有點這意思。”
“你說的真有趣，等秋天下棗的時候，我要是也能去你家就好了，我也拿個大竿子打打看，然後落下一地大紅棗，哇，光是想想那場麵都覺得好玩呀！”秦媛興奮地說著。
鄭毅燮卻悶頭在笑。
秦媛好奇地問：“你笑個啥？”
鄭毅燮道：“你這身板兒，揮著竿子打完了，我估計最多掉幾片樹葉子下來，一顆棗子也掉不下來。”
“哦，是呀！你說得對，我沒力氣。”秦媛點點頭，“沒關係，有你鄭毅燮在呀，你人高馬大，身強力壯，那你拿個大竿子打，打落一地的大紅棗，我就拿個大籃子揀就行了，這更好，等你仰個脖子，費著牛勁，揮竿打了半天，低頭一看，咦？怎麽隻有一地的樹葉子，一顆棗子也沒有？全被我揀跑了。哈哈。”秦媛說著捂著嘴大笑起來。
鄭毅燮的眼前不知不覺浮現出秦媛所說的情景，看著秦媛歡快的樣子，他情不自禁也笑起來，心裏卻想，如果真能那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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